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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那么,最后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卡涅利安小姐。”</p>
<p>      她用戴着手套的手随性地写着,眼睛却在看着舷窗外飞驰向后的荒野。</p>
<p>      人事部干员接过这份正式干员申请书,却没有第一时间收入档案。</p>
<p>      “总觉得卡涅利安小姐每次签名都是完全不一样的笔迹呢......要不要让她再重新好好签一份?不过她看起来有点可怕,要不就这张吧。”</p>
<p>      人事部干员还在纠结的时候,卡涅利安已经起身离开了,她径直前往了妹妹蜜蜡的宿舍,走廊里高跟鞋的踢踏声不紧不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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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罗德岛本舰在荒野中航行着,向着夕阳的方向,像在追逐最后一缕光芒,逃离身后朔月高悬的高塔国度。</p>
<p>      “这次莱塔尼亚之旅总算是安全结束了。”</p>
<p>      凯尔希在甲板上和博士保持着生分的距离说着。</p>
<p>      “罗德岛能够全身而退,已是奇迹。”</p>
<p>      “干员卡涅利安在此次事件中表现出的果决执行力,和战斗素养完全能够成为正式干员,甚至是精英干员。只是,她在最后关头私自行动,给罗德岛带来的安全隐患也必须被纳入考量,这种行动方式不仅会给我们的干员带来生命上的风险,更可能将罗德岛卷入到更大的政治纷争甚至是国家战争中去,我希望......”</p>
<p>      “但是她没有伤及无辜,也没有惹恼任何不应该惹恼的贵族,她只是牺牲了她自己在莱塔尼亚所构建的一切,仅此而已。”</p>
<p>      博士已经知道凯尔希接下来的三分钟要说内容,所以淡淡地打断了她。</p>
<p>      凯尔希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地走回了船舱。她知道博士说的没错,她只是想再一次提醒博士,萨尔贡人的粗野和直接可能出乎他的意料。</p>
<p>      博士没有动,他在等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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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你好,你就是博士吧?我是卡涅利安,霍恩洛厄伯爵的前~侍卫。”</p>
<p>      卡涅利安如期而至,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这种贵族间嘘寒问暖的表情时常被她拿来跟人开玩笑。黄白相间的外套上仍沾着一些血污,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摆出一副淑女的模样。</p>
<p>      “我们之前说过的应该还算数吧?现在伯爵那里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我可以算是无家可归了呢,可以拜托你照顾吗,博士?”</p>
<p>      博士没有说话,停顿片刻后,只是伸出双手和她紧握,仿佛在回应着她的玩笑。</p>
<p>      “真是怀念啊,以前在本舰第一次你协助你工作的时候,我也曾这样握住你的手,不过我记得上次好像没有握的这样紧。”</p>
<p>      “这次不是合作了,卡涅利安。”</p>
<p>      “嗯?”神情散漫的卡涅利安突然有了兴趣。</p>
<p>      “我希望你把这里当成你的家。”</p>
<p>      这句话像是突然击中了她,让她一瞬间失去了平衡,左手顺势搭在了博士肩上。家,这个既温暖又暧昧的词汇瞬间击中了她的软肋,很少有人见过卡涅利安慌张的样子。</p>
<p>      “可能是这些天的事情让我觉得有些疲惫,我先去休息了博士”</p>
<p>      她找了个不那么高明的借口,稳了稳神,又整理了一下有点凌乱的袖口,先一步走下了甲板。她想过自己要说哪些话,也想过要怎样优雅地结束对话,但她没有想到话题的转变如此突然,在这种时候表现出的失态,恰恰能够说明她对家这个词有更深的理解,也能省去解释自己慌张的功夫。</p>
<p>      博士依然没有动,兜帽此时是他最好的掩护,兜帽之下防护服之内,他的心跳砰砰作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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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凯尔希医生~”</p>
<p>      一只娇小的卡特斯有点喘地推开了医疗部的主管的门。</p>
<p>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次收到干员的投诉了。”</p>
<p>      “还是关于卡涅利安的吗?”</p>
<p>      “嗯,是的。这次是苦艾,她找到我说卡涅利安的战斗方式让她想起了切尔诺伯格的那些往事,她很畏惧这种感觉。”</p>
<p>      “我现在正在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p>
<p>      凯尔希面前的屏幕正播放着卡涅利安上次出任务时的战斗视频记录,一个没头没脑的敌人闷头冲到了卡涅利安面前,被她抬起一脚直接踏中胸膛踩倒在地,随后用随身的光剑优雅地刺入了这名敌人的喉咙,剑上的符文从下到上依次染成了红色,随后她拔出剑,鲜血和黄沙瞬间从敌人的脖颈中喷出,弥漫了大半个战场,随之而来的是,沙尘中敌人意义不明的惨叫声,和卡涅利安的狂笑。。。</p>
<p>      阿米娅想要看看凯尔希正在出神地看着什么,被凯尔希一把拦在屏幕之外。</p>
<p>      “这个问题我会考虑,你先尽量安排卡涅利安和博士一起执行任务,其他的问题我来处理。”</p>
<p>      “诶?博士吗?为什么是博士呢?”</p>
<p>      凯尔希没有回答,仍旧盯着屏幕陷在沉思之中。</p>
<p>      她调取过卡涅利安成为正式干员以来大部分的作战记录,刚才这样的场景只能算是她听取劝诫后收敛的样子,刚刚开始的时候,她经常直接用剑将奄奄一息的敌人钉在墙上,然后慢慢地欣赏:“啊呀,真可怜,你怎么满身都是血?”,或者将已经失去抵抗的敌人当作剑术练习目标,华丽而戏谑地切出她想要的图案,更有甚者,她会将弱小敌人的心脏直接扯出,放在嘴边舔舐。而这时其他罗德岛干员,往往会表现出明显的不适,甚至有的在战场上呕吐了出来。这些作战记录都被凯尔希人为地加上了极高的观看权限,但是罗德岛干员之间关于卡涅利安的传闻仍然越来越离谱。</p>
<p>      “听说卡涅利安干员身上也有邪神依附,平时在本舰她总是保持着矜持的形象和必要的距离,但是只要到了战场就会被邪魔的意志吞噬,黄沙飞舞的时候风沙中那双猩红的目光就是邪魔的本体。。”</p>
<p>      凯尔希并不担心卡涅利安会做出对罗德岛不利的事情,她了解卡涅利安,卡涅利安只是不属于这里。</p>
<p>      不过翻阅过所有作战记录后凯尔希发现了一些异常,只要有博士在场指挥的战斗,卡涅利安总会表现得非常克制,这些记录经常被她不小心忽略掉,因为这些记录完全不像是有卡涅利安在场一样,没有漫卷的黄沙和残留的鲜血,她舞剑的方式温和而优雅,像是宫廷晚宴上交际的舞蹈,刺击的节奏欢快而跳脱,有如贵族音乐会上的韵律。</p>
<p>      卡涅利安对这种差异表现得如此明显,以至于像是一种明示,或者说一种无声的请求。</p>
<p>      虽然博士不在场时,她仍然会完美地完成任务,可怖的战后现场不会有一滴血液来自罗德岛干员,但是这种举动明显超过了必要,她本人对此心知肚明。</p>
<p>      “萨尔贡人的做法还是这样简单而直白,她想要什么,就索求什么。”</p>
<p>      凯尔希敲着桌子这样想着。</p>
<p>      但是直接告诉阿米娅让卡涅利安尽量跟博士同时行动,这种做法所带来的无限可能性仍然在撕扯着凯尔希的思绪,她没法判断自己做的对不对,纵容这种微妙的关系发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无法断言。</p>
<p>      夜已经深了,凯尔希仍然在屏幕前失神地思索着,直到亚叶的声音将她惊醒,才匆忙整理一下,马上赶往紧急病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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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就这样,罗德岛的大部分作战任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至少在没有幽灵鲨在场的时候是这样。干员们只需要出现在博士指定的位置,发挥自己的专长,剩下的事情,就只有战斗胜利后返回本舰开心地庆祝一番。</p>
<p>      本舰的走廊中,时常路过勾肩搭背手拿酒瓶的煌和星熊,或是追伊芙利特追的气喘吁吁的赫默,亦或是拽着武器箱走过一言不发的斯卡蒂,但是这一天,医疗干员急促的声音出现在走廊里。</p>
<p>      “让一下让一下,紧急情况,干员重伤。”</p>
<p>      担架上,躺着深色皮肤的卡普里尼,她紧闭着双眼,将头微微摆动着。干员们很快让开一条通路,一些热心人在担架后追赶,想关心一下是谁受了重伤,可当他们看到卡涅利安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一个个的被快速推进的担架甩在后面,只剩下博士匆忙的步伐一步也未曾落后,甚至有几次险些摔倒。</p>
<p>      很快,卡涅利安被推进手术室,门口绿色的灯光亮起,拒绝着非医疗干员的进入。凯尔希的出现并不能让博士的安心多几分,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像是一尊雕塑立在门外。</p>
<p>      他不断回想着战斗的现场,不断推算着自己从哪里开始失误,将自己置于了危险的境地,危险到需要干员冒着生命的危险来保护自己。</p>
<p>      在他的计算里,他有千万种战术可以避免这次事故的发生,但是战场上没有如果,今天也不可能从头开始。自责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紧紧攥住,慢慢透过了皮肤,透过了血肉和骨骼,最后攥住了他怦怦跳动的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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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她已经脱离了危险,而且并没有感染矿石病。”</p>
<p>      不知什么时候门上的绿灯熄灭,绿衣的菲林手拿沾血的手套走了出来,对着博士这样平静地说着。</p>
<p>      “喂,博士?”</p>
<p>      刚刚还一动不动的兜帽人吃力地转身然后走远,一言未发。他和凯尔希一样站立了数个小时,交替承重的两腿有点微微发软。</p>
<p>      平时咄咄逼人的凯尔希没有出言责备博士的冷漠,她一直都知道博士肩负着怎样的重压,只是她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尤其是安慰一个自己憎恨而又必须保护的人。</p>
<p>      长时间的手术同样拖垮了凯尔希,她临回去之前带上了手术室的门,截断了手术室内一直望向门外的目光,那红色的眼眸也终于缓缓闭合,一丝笑意浮上了她的嘴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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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食堂往往是罗德岛上最热闹的地方,战斗上的失利和工作中的不顺在美食面前都可以被忘却,这是大家都能够尽情享受的美好时光。</p>
<p>      “喂,你听说了吗,有干员要成为博士的侍卫了。”</p>
<p>      “嗯?你说什么?侍卫?”</p>
<p>      “侍卫?就是那种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侍卫?”</p>
<p>      “嗯嗯,准没错,刚才凯尔希刚从人事部出来,手里拿着那么厚一份文件,我只看到博士侍卫这几个字,就被她发现只能赶紧开溜了。”</p>
<p>      宴兴奋地比划着那份文件的厚度,围在她身边的女干员有的惊讶,有的失落,还有的愤愤不平,但想到凯尔希的表情之后,也慢慢接受了失落的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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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博士自那场事故之后话语少了很多,他只是埋头工作,或者提交简单明了的作战报告,只有在他看到医疗干员时,才会主动开口,主题也始终只有一个,卡涅利安的情况怎么样了。</p>
<p>      女生们的八卦自然不会分享给博士,但是他得知准确答案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早,那天医疗干员将一叠文件放在了博士的办公桌上,同时带来的,还有卡涅利安最新的情况。</p>
<p>      她可以接受探望了。</p>
<p>      博士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惊诧地翻阅着这份详尽的文件,上面明确列出了这名博士侍卫所拥有的特权和必须履行的义务。在那些详尽的条款最后,先是几个优雅标致的字体,写着凯尔希的名字,在那之下是几个截然不同的飞扬跋扈的字迹,写着卡涅利安的名字,而最底下一行仍然空白,那里需要的是,博士的签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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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博士,这里的病人都需要休息,请您走慢一点。”</p>
<p>      博士翻着文件匆忙地在医疗部走廊中穿行,医疗干员的声音没有获得进入他脑海的权限。</p>
<p>      就是这间房了,他气喘吁吁地推开房门,屋内床上的卡普里尼正对着阳光仔细地擦除着光剑上凝固的血污,表情专注。</p>
<p>      她看到博士进门,手里是那份她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文件,她想把光剑放置一旁,却在动作的当中停下,又拿回剑来重新继续擦拭,剑身这次在阳光下微微发抖。</p>
<p>      她需要做点事情才能按捺内心的焦虑。</p>
<p>      “卡涅利安,你现在怎么样了”</p>
<p>      “没事了哦,医疗部的人考虑的太多,其实我已经可以出任务了”</p>
<p>      “不行,我要看一下”博士伸手去掀病床上的被子,他想确认对方真的是安然无恙还是故作坚强,他从表情看不穿卡涅利安的伪装,如果她真的是在伪装的话。</p>
<p>      “诶?别......”还未等卡涅利安放下光剑来阻止博士,他就已经掀开了被子一角。</p>
<p>      腹部和后背都缠满了绷带,其中几处仍然被不规则地染上了红色,博士没空去确认这些红色代表了什么伤口,因为一双小麦色的乳房已经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两个人的视线之间,未受伤的胸部不需要绷带的支撑,反而在雪白鲜红的绷带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深褐色的乳头在冷空气的刺激下微微有些发抖,昭示着年轻肉体动人的弹性。</p>
<p>      时间在这一刻停留了许久,博士反应过来后立刻将被子重新盖好,随意抓过床边一支笔来迅速在文件上最后一位空栏签下自己的名字。</p>
<p>      “对不起,卡涅利安小姐,我只是想,我很高兴能由你来作我的侍卫,所以想要在你面前签字,顺便感谢你那天救了我。我刚刚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伤势,没有,没有别的意思”</p>
<p>      “唔......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刚才的举动是签字前的必要检查呢,检查一下我是不是够这个资~格。”卡涅利安故意拉长了最后两个字的发音,戏谑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笑意。</p>
<p>      博士放下笔后几乎是夺门而出,然而卡涅利安的话仍然让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出门去。</p>
<p>      等到门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卡涅利安才慢慢放下光剑,一手拿着文件仔细地看着博士的签名,一手抚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她庆幸博士当时没有看她的脸,她也只是故作镇定,小麦色的脸上早就泛起了淡红色的光晕,重新盖在胸前的被子快速地起伏着。</p>
<p>      从博士被从石棺中救起算来已经数年,虽然记忆被打成了脑海深处的琐碎气泡,学识和指挥的能力他却掌握得很快,就像拂去石碑上的风沙,那些公式和计谋随之显现,运用自如。可是他不确定自己的感情是从未有过,还是和记忆一起被封存了起来,他面对自己的感情的时候,总是显得慌张失措,卡涅利安回到本舰时舰桥上他说的那句话,他早已斟酌许久,而刚才面对那样的突发情况,他几乎语无伦次了起来。</p>
<p>      坐在办公桌前,博士仍未能平复心情,因为他没有好好感谢为自己冒生命风险的干员,没有好好检查卡涅利安的伤口现状如何,更没有正式而庄重地在文件上签下最后一个名字,他搞砸了一切,只剩下那一瞬间美艳的画面始终在他的脑海中定格,让他心跳加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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