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不是个可靠的人……将来，是否能够不作为你们的累赘，殊难确知。胡德卿……我自是知道身为常人，在智计，战术上，恐怕均不能和胡德卿相提并论。若我将来犯下任何错误，请务必直言纠正，我无有不从。只是交战应敌之时，军令如山……不可稍有违背，届时如有违逆之处，多有得罪。”</p>
<p>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p>
<p>　　    最为亲近，心心念念的，指挥官的声音。</p>
<p>　　    金发的少女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白色微光里男人的背影。穿戴着全套整齐的提督服，身姿纤瘦挺拔，容颜也足以称为清秀俊朗，只是，行事之间，往往拘谨多过自信，大约，这也是新人提督难以避免的通病。</p>
<p>　　    那个时候…….自己回答了什么呢？</p>
<p>　　    ……无论现在还是那个时候，自己的回答都不会变。</p>
<p>　　    “请别说这样的话，能够与您共事是一种荣幸。要来一杯红茶吗，指挥官？”</p>
<p>　　    ……那之后，他就真的带着拘谨的微笑，和自己共同享用了两杯红茶。</p>
<p>　　    能够和他共事，对于任何舰娘而言都是一种荣幸吧。</p>
<p>　　    毕竟，即便从天生丽质的舰娘们的眼光来说，都是优秀到足以让人凭空感觉“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的程度。</p>
<p>　　    而他在遇见自己……遇见他建造出的第一个舰娘的时候，说出的话语，自然，其中也全部都是自谦之词。</p>
<p>　　    只是，似乎直到现在为止，他也认为这份自谦是合情合理的，这甚至让胡德稍微有些恼火。</p>
<p>　　    又有哪个舰娘会不为自己的提督而骄傲呢，更何况他本就是足以让任何心仪于他的女子都感到骄傲的青年人。</p>
<p>　　    心仪于他……</p>
<p>　　    想到这里，本就脸皮较薄的少女，脸颊又泛起了红晕。</p>
<p>　　    “指挥官阁下……他给了我戒指呢。”</p>
<p>　　    意识到此刻自己正处于梦中，胡德无声地抚摸着自己的无名指。</p>
<p>　　    那是很久以前，在某一场战役胜利之后，自己向他提出的要求。他翻来覆去地告诉自己，如果是因为“激动”的话，可以再考虑一下也没问题…...可是，最终，自己还是略带点强硬地要到了这枚戒指。</p>
<p>　　    誓约更多的是种仪式。在自己之前，提督的初始舰萤火虫早已得到过誓约之戒，那之后其他的不少姐妹也因为战功而拿到了戒指…….只是，无论是自己还是其他人，提督都没有进行过逾距之举；大约，是意识到自己无疑不能同时和两个舰娘有暧昧之情吧。</p>
<p>　　    可是，舰娘本就不同于人类……莫说两女共侍一夫，便是再多数倍，她也自是心甘情愿。但知道指挥官心中如此重视她们，若说不感到心情愉快，是不可能的。</p>
<p>　　    但在这份心情愉快之中，还潜藏着些恐惧。</p>
<p>　　    若是他便一直这样，不来触碰自己……那自己又要怎么办呢？</p>
<p>　　    想到这里，尽管知道此时自己仍旧身处梦中，眼前的男人也不过是幻影，还是忍不住向着他伸出手去。</p>
<p>　　    “喵……”</p>
<p>　　    不可思议的是，男人却回过头，熟悉的面孔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在这份违和感中，胡德睁开了眼睛。</p>
<p>　　    ————————————————</p>
<p>　　    生姜正趴在自己的脸颊上，猫拳轻轻拍打着金发少女的脑袋，就像是在抱怨着自己睡过头了一般，鱼饼则蹲坐在床头柜上，见到胡德睁开眼睛，便用猫爪将床头柜上的眼镜推落在床。</p>
<p>　　    胡德戴上眼镜，周遭模糊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这时，她方才想起，今天是格外重要的日子。</p>
<p>　　    便在昨日，自己，密苏里小姐，还有另外的几位姐妹，共同出击，击溃了盘踞在海峡之中的深海舰队。那些深海舰娘舰装格外强大，论起单打独斗，绝不比几位久经战阵的舰娘更弱，但提督指挥精妙，更兼舰娘们作战长久，配合如臂指使，一举便得成功。</p>
<p>　　    而后提督在海峡对侧又设置了一支以列克星敦太太为首的航空队，在深海舰队溃散后，以一轮完美的制空打击，给这条重要的商路带来了短暂的安宁。</p>
<p>　　    如若天长日久，深海之中自然会再生出强敌…….只是此刻，她们也终于可以享受不少时日的安宁时光了。</p>
<p>　　    但今天，最为重要的无疑是和姐妹们一起举行的庆功会。按照之前的约定，指挥官在胜利之后也会发表演讲——想到这里，胡德那优美的脸颊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旋即，又为了要挑选怎样的衣装而稍稍困扰起来。</p>
<p>　　    庆功宴上，不知道指挥官会不会喝酒呢？如果会的话，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在饮至微醺之后，向着指挥官提出在外面稍稍逛一逛的邀约……</p>
<p>　　    只是想到这里，那眼镜片下的优美瞳孔，已然多了三分期待，她一向沉静，舰娘天生丽质之下，也无需涂脂抹粉，此刻在认真梳妆打扮一番后，对镜自视，想到接下来或许能和提督共处，脸颊泛起微红，眼神与镜子中的自己微一相视，旋即挪开，顾盼之间，别有一番俏丽的风味。</p>
<p>　　    “这样子一定没问题了——”</p>
<p>　　    最后，指尖滑过在清洗之后仍旧微微湿润的秀发，文学少女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若说表达爱意前的化妆是准备决斗用的武器，那她已然甲仗齐备。</p>
<p>　　    ——只是，就像是那句“胡德的实力不含水分”的调侃言辞一般，胡德的幸运程度，则是实打实的没有半分干货，全是水分。</p>
<p>　　    换句话说，就是格外不幸。</p>
<p>　　    ————————————————</p>
<p>　　    “以上，在下一次的战斗之前，还请尽情享受闲暇时光。”</p>
<p>　　    就像是“享受闲暇时光”的人们之中，并不包括提督自己一般，在进行了格外详尽的报告，夸奖了出战的所有人之后，又隐晦地批评了一些过于弄险的舰娘们之后，提督微微颔首，便从庆功宴上转了开去。</p>
<p>　　    他就连一点都没有参加庆功宴的想法，明明这已经是镇守府建立的数年来最为完美的一场胜利。</p>
<p>　　    “主人他……唉。”</p>
<p>　　    带着忧虑神色的舰娘，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个。倒不如说，在座几乎所有的舰娘，都因提督并不与她们共同参加宴席而有些不满。</p>
<p>　　    可是，她们又都未能伸手阻拦住提督，毕竟，他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p>
<p>　　    “我做些茶点去看看主人吧，他把自己逼得有些过分了。”</p>
<p>　　    但舰娘们总归多数是乐天派，更兼胜利之喜，很快便又玩闹起来。</p>
<p>　　    在英系舰娘的坐席上，仍旧穿着一身维多利亚式女仆装的声望略带些忧虑地对胡德出声，胡德只是伸出一只纤手，按住了女仆长的手臂。</p>
<p>　　    “没关系，交给我。”</p>
<p>　　    金发少女扶了一下眼镜。</p>
<p>　　    作为下午茶的一部分，她懂得如何制作茶点，但自然不能做得如同女仆长那样完美无缺，与逸仙等精擅厨艺的舰娘相较，更是大有不及。可是，她却觉得，如果只是找些现成的茶点送去，便在最为重要的地方有了缺失。</p>
<p>　　    就像是她的实力不含水分一样，她的爱意也绝不应该含水分。</p>
<p>　　    ————————————————</p>
<p>　　    “指挥官，我进来了哦。”</p>
<p>　　    用手肘勉为其难地按响门铃。只是托着装有奶油松饼的红茶茶盘而已，少女的动作却晃晃悠悠，毕竟过往并没有做过女仆相关的事情。</p>
<p>　　    然而，她还是一直等到房间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回答了“请进”，方才托着茶盘小心翼翼地走入。</p>
<p>　　    办公室如同自己上一次到来时那样，一丝不苟，除了衣帽架上挂着的军装外套和军帽之外，几乎完全没有人生活的气息，无论文件夹还是书籍，均码放得格外整齐，仿佛如同尺子量过一般，男人的腰际也是笔挺的，衬衫的风纪扣扣得规规矩矩。</p>
<p>　　    君子慎独，无疑眼前的男人做得比绝大多数自称君子的人要好得多，想到这里，金发少女的心中再度涌上了一份暖意，将那放着红茶茶壶，茶杯与一盘刚刚烤制好，仍旧温热的松饼的托盘放在了整洁的桌面上。</p>
<p>　　    “指挥官，大家都很担心你。虽然有不少重要的工作，但现在和大家一起欢庆，分享大家的喜悦更重要吧？即便是螺丝有时也要放松呢。”</p>
<p>　　    男人看向自己，又看向松饼，眼神中带着不解和感谢的情绪，努力控制住自己想向他倾吐爱意的心情，金发少女开口，却是无可辩驳的正论。</p>
<p>　　    “我觉得……女性之间玩乐，恐怕提督呆在身边，总会觉得不太对劲吧。”男人苦笑了一下，“正好，向总督府提交的报告，现在还没有写完，还需要再过一会，才能传真到加纳里亚斯小姐那里打印出来，胡德卿，拜托你之后回宴席上时，让加纳里亚斯小姐在宴会结束后去趟打印室。那之后，因为明天要和桑提女士见面商量通过镇守府的油船航线的缘故，今天晚上有必要写些接待时的套词……”</p>
<p>　　    讲到这里，男人的眼神渐渐低下，显得有些落寞。</p>
<p>　　    一时之间，胡德想要说什么，却难以说出口，只得点点头。</p>
<p>　　    “对不起，胡德卿。我不是那种能随心所欲地做出慷慨激昂的演说的提督，多数演说，我都需要先准备套词，有时还要圈画出停顿和顿挫来……大概作为提督我还远不称职吧。”</p>
<p>　　    这样讲着，提督转回头向电脑屏幕，飞快地敲击出几行文字，又仿佛觉得不满意而删节了几个词。</p>
<p>　　    “不，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指挥官了。”</p>
<p>　　    ——无形的压力，在此刻如同黏稠的泥沼一般，令胡德的情绪也逐渐低沉起来。大约是因为签订了誓约的缘故吧，尽管只有一点点，那份比起自谦更近似于自卑的情感，也稍稍传递到了胡德的脑海中。</p>
<p>　　    就像是要将这份负面情感猛地甩出脑袋一般，胡德捏紧拳头，修长的指甲陷入柔软的手心之中，仅仅是那份远超常人的教养让她没有大喊出声。</p>
<p>　　    “是吗……？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提督苦笑了一下，既不反驳也不认可，“我能尝尝那个吗？”</p>
<p>　　    “那个……请尽情享用。”</p>
<p>　　    因为刚刚的声音太过激烈，胡德低下头，不敢直视指挥官，只是从垂落的金色刘海里看着男人啃咬松饼的姿态，此刻，男人已经把松饼拿了过去。</p>
<p>　　    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评价……</p>
<p>　　    看起来似乎的确稍微有些饿了，青年人专注地将那涂着奶油的松饼用叉子叉起送进口中，眼神也暂且从电脑屏幕上挪了开去。</p>
<p>　　    人总是不会拒绝甜食的——看着提督苍白的脸上弯起一丝笑意，胡德只感觉自己被那个笑容治愈了。</p>
<p>　　    “胡德卿，是你手制的松饼吗？那真是太感谢了。”</p>
<p>　　    片刻，将第一块松饼吃完，提督喝了一口红茶。对如何搭配红茶，胡德还是稍有自信的——只是，生怕提督会因为不合口味而感到不满，在准备松饼的时候缠着仍在厨房里忙前忙后，没有立刻参加宴会的反击，问了老半天。</p>
<p>　　    不过，看到提督嘴角露出的笑意，胡德总算感觉这一切都有了回报。</p>
<p>　　    “我吃饱了。”</p>
<p>　　    提督短暂地合起手掌，将装着松饼的盘子放在桌上，此刻盘子里只剩下一些残存的奶油与饼皮，而一旁的红茶杯里仍旧冒着淡淡的热气。</p>
<p>　　    青年人吃得很仔细，但即便如此，因为松饼上沾满了奶油，完全不沾上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点点的程度，因此即便是提督这样细致的人也没有发觉。</p>
<p>　　    “谢谢你，胡德卿，接下来应该还能再继续工作一段时间……回去的时候请帮我通知声望小姐，晚上没必要为我送餐了，难得的胜利日，接下来的假期里她也应该早些休息或者去和朋友们玩玩。”</p>
<p>　　    那，指挥官你呢——</p>
<p>　　    胡德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可是，随即，她的声音变得轻且温柔，就像是抓住了某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又像是在梦中终于鼓起了勇气。</p>
<p>　　    “指挥官，嘴角沾上奶油了。”</p>
<p>　　    声音很轻。</p>
<p>　　    青年人伸出一只手向旁边的抽纸盒子，却被胡德轻轻按住，另一只手则扶住了提督的脸颊。</p>
<p>　　    然后，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胡德闭上眼睛，嘴唇飞快地向着青年人的嘴唇吻了下去，仅仅是瞬间的接触之后，唇分。</p>
<p>　　    并非嘴唇对嘴唇的亲吻，而是轻啄唇角的程度，可是无疑，是对上下级，战友，亦或者友人而言，都过分亲近了的距离。</p>
<p>　　    提督似乎也显得有些尴尬，飞快地转过了脸，不去看胡德，而金发少女的脑袋垂得更低，就像是要钻进办公室的地板中——如此尴尬的情景持续了近乎一个呼吸的时间，提督的手仍旧抓着那张纸巾，而胡德的手则慌慌张张地从提督的身上挪开，拘谨地交叠在小腹上。</p>
<p>　　    “…....指挥官？”</p>
<p>　　    过了片刻，胡德方才出声，声音紧张到几乎变了调。</p>
<p>　　    “出去走走吧，指挥官不该一直闷在房间里……就算是讨厌聚会的喧闹也好，指挥官也该趁着这种难得的时机放松一下。”</p>
<p>　　    “可是——”</p>
<p>　　    提督还想说些什么，但胡德鼓起自己最大的勇气，牵起提督仍旧放在桌上的手，尽管如此，一向恬静沉默的文学少女，毕竟没有如同书中的主角般，握住恋人的手一起飞跑的勇气，两人便维持着这种十指相扣的姿态，直到提督安慰般出声。</p>
<p>　　    “既然胡德卿这么说了，那如果你不嫌弃的话。”</p>
<p>　　    他松开了胡德的手，拿起外套扣在身上，然后扣上外套的每一颗纽扣，穿衣镜中男人的神态显得庄重而严肃，就像他每一次在舰娘们面前讲话般。</p>
<p>　　    在镜子的死角处，提督所没有看见的是，戴着眼镜的金发少女如同收藏珍贵的宝物一般，用另一只纤手包裹住仍旧汗津津的，刚刚与提督相牵的手掌，仿佛仍旧贪恋着那份温暖。</p>
<p>　　    “要去哪里呢？”</p>
<p>　　    ——过了片刻，两人站在了门外，房间的门自动锁闭。</p>
<p>　　    提督的眼神里有些歉意，如果提前提出邀约，他大概会事先做好计划……可是，那就变成另一项必须执行下去的任务了。</p>
<p>　　    他很关心姐妹们的生活，如果是“必须由他来做才能让姐妹们开心的任务”的话，他会努力做，甚至会做的很好。</p>
<p>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胡德一点也不喜欢那样。</p>
<p>　　    “去山里看看吧？”胡德笑了笑。“指挥官以前去过吗？”</p>
<p>　　    过去港区尚且没有建立的时候，为了防御深海的攻势，山中建立了防空洞和岸炮，为了防备深海舰娘们对陆地的入侵，这些设施都埋藏在厚厚的山体里。</p>
<p>　　    只不过，港区建立已有数年之久，深海舰队不再能够踏入港区领海半步，自然这些设施也都废弃了，作为驱逐舰们玩耍踏青的地方和城里的孩子出门远足的地方，倒是正合适。</p>
<p>　　    提督摇了摇头。</p>
<p>　　    “那，就带着提督去看看好了——”</p>
<p>　　    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胡德轻轻牵了一下提督的衣角。可是，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接触，本就羞涩的文学少女，脸颊便又更加红了三分。</p>
<p>　　    ——必须，鼓起勇气才行。</p>
<p>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保持着大约两步的距离，向着港区外围走去，顺着港区的东大门，可以从翻修过的山路一直走到山上。只是，这次胡德偏偏不想这么做。</p>
<p>　　    想要让指挥官留下回忆。</p>
<p>　　    就算有一点也好，想要分散掉指挥官的压力。</p>
<p>　　    哪怕仅有渺茫的期望，想要以恋人的身份，和指挥官一起度过……</p>
<p>　　    很快，两人来到了港区的一处侧门，这是港区扩建前的一处残迹，一直都锁闭着，现在整扇钢铁制造的栅栏门都有些生锈，周遭的小路上也蔓生了野草。</p>
<p>　　    “从这么偏的地方上山比较难吧。”</p>
<p>　　    提督微微眯起眼睛，他对于港区周围的地势相当熟悉。</p>
<p>　　    “——只管跟我来就好了，指挥官。”</p>
<p>　　    脑海中满溢着各式各样的感情，胡德只是对青年人低声说。</p>
<p>　　    小路走起来并不算轻松，当两人终于爬上山顶时，最后一缕阳光也刚好从地平线上消失，远处港区的灯塔亮起灯光，一片安稳静寂的姿态。</p>
<p>　　    穿过一片树林，便能够到达另一侧的山顶——如果从东大门沿路向上走去，则能够很轻松的抵达那里。</p>
<p>　　    大多数舰娘都从未来过此地。此刻，明月从另一侧的地平线上已升至半空中，映衬出无数璀璨的星点，在山顶上的小池塘中折射出破碎的星光。</p>
<p>　　    很难想象此地竟然还有着一小片池塘。池水被围绕在树林之中，并顺着石缝向下蜿蜒流淌而去，发出悦耳的轻声，与周遭的蝉鸣声汇成一体。</p>
<p>　　    都说建筑的技巧足以巧夺天工，然而，自然的精工又岂是人手所能巧夺的？</p>
<p>　　    “真是漂亮的地方。”</p>
<p>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美景，也未能让提督的拘谨放松下来。</p>
<p>　　    “天很热呢。您也是这么感觉的吧？”</p>
<p>　　    此刻不过是春夏之交，尚且没有热到不愿行动的地步，但一路爬山上来，两人的身体都已经微微见汗。</p>
<p>　　    胡德找到了一处岩石，整理了一下裙摆，方才慢慢坐下。</p>
<p>　　    旋即，如同变魔术般，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巾，在地下展开铺平，旋即向着提督拍了拍，男人便也坐在了胡德旁边。</p>
<p>　　    从岩石之上传来了轻微的凉意，可是在肩膀相碰，感到了身侧男人的体温时，胡德感受到自己的体温，甚至比起坐下之前，还要更加升高起来。</p>
<p>　　    为了将这份反常的温度降低，胡德慢慢地脱掉了鞋子，然后，是那一直穿着的白色丝袜，旋即，伸直足趾。</p>
<p>　　    呆在如此贴近自然的位置，文学少女感到仿佛自己的那份羞耻感也稍稍减轻了，在空气中，少女的足弓绷直，拇指与其他脚趾轻巧地弹动出美好的姿态。</p>
<p>　　    随即，她的足趾慢慢没入水中，清凉却并不刺骨的温度令她稍微皱起眉头，然后，一双脚终于全部探入了进去，池塘中的小鱼涌动着，轻轻啄着少女的足趾与没入水中的柔嫩脚掌，带来轻微的麻痒感。</p>
<p>　　    “指挥官也来试试吧？清凉的感觉很舒服哦。”</p>
<p>　　    旋即，胡德的嘴角勾起笑容，轻轻碰了碰男人的肩膀。</p>
<p>　　    “.…..不会感到奇怪吗？”</p>
<p>　　    提督低声吐槽了一句，可是，在胡德的眼神下，男人还是将那双毛线袜和那双鞋子规规整整地放在岩石边沿，然后，将裤腿卷高，脚掌没入清凉的水中，很快，同样众多的鱼群包裹了男人的足趾，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触的提督露出吃惊的神色，看着提督吃惊的神态，金发少女的脸上不禁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p>
<p>　　    两人保持着片刻的沉默，就像是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也被这份清凉的泉水所暂且冷却了一般，提督双手放在膝头，低头看着水面，而胡德在水面上稍稍滑动着一双玉足，端详着自己的无名指末端，钻石戒指倒映出清冷的月光。</p>
<p>　　    “By night on my bed I sought him whom my soul loveth: I sought him, but I found him not.（我夜间躺卧在床，思念我心中所爱，然则心中所爱不见踪影。）①”</p>
<p>　　    片刻之后，用如同歌唱的语调，胡德轻声吟诵起诗歌，据说是所罗门王所创作的，诗篇之中的雅歌。</p>
<p>　　    “.…..”</p>
<p>　　    无疑，提督听出了这如同歌唱般的语调，青年人的眼神短暂地投向胡德的方向，旋即局促地挪开。</p>
<p>　　    “指挥官，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和我们说说为什么从来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度过时光吗？”</p>
<p>　　    “If he be a wall, we will build upon his a palace of silver: and if he be a door, we will inclose his with boards of cedar.（他若是墙，当在他之上建造银塔；他若是门，当用香柏木板围护他。）②”</p>
<p>　　    ——男人同样用雅歌对答。</p>
<p>　　    那是对“尚未长成”的女孩所说出的话语，是指“即便是这些舰娘，在他的眼里，也仍旧是尚未长成”的吗——</p>
<p>　　    “我认为，我们已经……指挥官。”</p>
<p>　　    一时之间，胡德稍微有些恼火，但旋即又反应了过来。</p>
<p>　　    他说的并不是胡德或者其他舰娘们……而是在说他自己。</p>
<p>　　    胡德伸出手，她的手掌并不像身侧的青年人那样修长而有力，但仍旧足以作为依靠，她能够感觉到那双手上传来的热度，此刻，除了那份热度之外，手指微微地颤抖，显然并非因为水太凉的缘故。</p>
<p>　　    “我很害怕。”</p>
<p>　　    提督停滞了片刻，就像是被少女的手指给予了勇气那样，他发出很低的声音。</p>
<p>　　    “我不知道我是否正在被迁就着。”提督思考了片刻，出声说。“大家都是很优秀的女孩……胡德卿，你甚至比其他人都还更加优秀。如果在其他地方，在港区之外，遇到你这样的女性，大概我永远没机会同你在一起，甚至连和你共事都未必能做到吧。”</p>
<p>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在心中大声喊道，能够成为提督的人本就是人中之俊杰，更何况，舰娘们的坏习惯远远比看起来更多。</p>
<p>　　    她也不免俗。</p>
<p>　　    偶尔她也会在脑海里想，如果提督不是提督，而是正常人，他们在港区之外相遇——那个时候，她是否仍旧会喜欢提督？</p>
<p>　　    但很快，她便告诉自己，这样的举动是没有意义的。</p>
<p>　　    舰娘将永远是舰娘，而舰娘也只会有一个提督。重要的并非她是否在其他情况下也会喜欢上提督，而是在这一分，这一秒，在此地，她真真切切地眷恋着眼前的青年人。</p>
<p>　　    “所以我很害怕自己出现失误。大家都很信任我，哪怕我让某个人去断后，截击深海，最后放任她沉入海中，大概你们也会同意。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犯下任何失误，因为任何失误都会让我失去你们的信任……更加重要的是，会失去我对自己的信任。”提督双手握紧，胡德感受到那双手上的温度逐渐退去。“......所以，我不敢和你们更深入的接触。像我这样不会说话的人，哪怕和大家一同玩乐，大概比起宾主尽欢，更大的可能是闹得不欢而散吧。”</p>
<p>　　    “作为舰娘，你们远远比普通人优秀。带领你们的人，应该是比你们更加优秀的人。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比普通人多看了点书，多花了些时间在工作上，所以姑且表现得好些，但未来我的表现也许会变糟糕，那之后，你们就会开始怀疑，是否我真的适合作为你们的提督……”</p>
<p>　　    他没能再说下去，因为金发的少女忽然侧过身体，大大地张开双臂，就如同要令两人合为一体般，双手紧紧抱上提督的肩膀。</p>
<p>　　    舰娘的力量，即便不凭借舰装也相当强大，提督试探性地挣脱了一下，在知道自己不可能挣脱之后，他放松了身体，而胡德也稍稍放松了怀抱的用力程度。</p>
<p>　　    “谢谢你，胡德卿。”提督苦笑，“这作为安慰是相当足够了……也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景色很美。不过，现在是时候回去工作了。”</p>
<p>　　    “您认为我是为了安慰……才拥抱您的吗？”</p>
<p>　　    金发少女忽然略微抬高了声音，过往的时光中，她曾经读过很多书，其中不乏充满诗意的优美章句——可是此刻，没有任何一行文字能够将此刻她的心情完整地展现出来。</p>
<p>　　    所以，她按照自己的本心，用干涩，热烈的语调出声。</p>
<p>　　    “我不在乎。您作为提督是否卓越，作为指挥官是否充满智慧，这些我都不在乎……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姐妹在乎。”</p>
<p>　　    胡德提高了声音，用力环住提督的脖颈，贴在提督的脸颊上，贪婪地嗅着那份气息，混杂着沐浴露和洗发水气味的，只属于提督的气息。</p>
<p>　　    “我们想要的是指挥官……指挥官哪怕还很稚嫩，还很不成熟，只要有指挥官就够了。不仅是我这样想，大家也都是这样想。”</p>
<p>　　    胡德的声音里带上微微的哭腔，提督想要扭过脸颊说些什么，可是，胡德用力扳住青年人的脸，强迫他的眼神直视着自己，在足以清晰感觉到两人的气息的距离，少女毫不退缩地出声。</p>
<p>　　    “所以……指挥官，没有必要压抑自己，觉得自己是‘不配和舰娘呆在一起的提督’……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只要指挥官呆在身边，就会感到开心的存在。指挥官变得卓越了我们会更开心，但哪怕指挥官比平均水平更低，只要身边有指挥官，我们都能继续过下去，并且能过得很快乐。”</p>
<p>　　    “可是……哪怕舰娘是呆在提督旁边就会快乐起来的存在，我还是害怕自己无法做得比其他的提督更好。”</p>
<p>　　    看着少女那灼灼的眼神，提督的视线慌乱地游移着。</p>
<p>　　    就连这种像个大男孩的部分，也让胡德格外喜欢。</p>
<p>　　    对不起……姐妹们，我要抢跑了。比起姐妹们，要更早的亲吻指挥官，享受指挥官的温暖了。</p>
<p>　　    “是吗？原来指挥官是这么想的啊。”</p>
<p>　　    让自己的口气冷静下来，胡德的眼神仍旧毫不犹疑地直视着自己喜欢着的青年人。</p>
<p>　　    “那——指挥官，哪怕我之后递交辞呈，您也觉得没问题吗？”</p>
<p>　　    ——一瞬间，指挥官的身体仿佛遭到电击般剧烈的缩紧，原本放在胡德肩膀上的双手忽然捏紧了，令她感到微微的疼痛。</p>
<p>　　    “胡德，不，再想想……这个……”</p>
<p>　　    看着陷入慌乱之中，甚至到了语无伦次地步的提督，胡德的双眼微微眯起，旋即，整理着用作最后一击的语言。</p>
<p>　　    “……那么，指挥官。您的回答呢？您觉得因为您不是个合格的指挥官，所以我们大家，都应该离开您，去另谋高就吗？还是说，哪怕您作为指挥官还不完美，也希望大家都留在您身边呢？”</p>
<p>　　    回答甚至没有犹豫，这一次，提督的眼神显得格外笃定。</p>
<p>　　    “我……想留在你们身边，一直到……一直到我能够昂首挺胸地站在你们面前的时候……”</p>
<p>　　    青年人低声说。</p>
<p>　　    “现在就可以了哦。来，指挥官，昂首挺胸。”</p>
<p>　　    纤细的手腕绕过青年人的腋下，轻轻捋着提督的后背，让身材纤细的青年人坐直。</p>
<p>　　    就像是长姐面对弟弟的感觉……只不过，如果世上的哪个地方有会做接下来的事情的长姐的话，大概她作为家人一点也不合格吧。</p>
<p>　　    不过，她，还有港区中的所有舰娘……想要的，都不仅仅是和提督作为【家人】度过接下来的时光。</p>
<p>　　    也许这是舰娘们无法避免的特质吧。</p>
<p>　　    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少女从岩石上撑起身体，亲吻上身姿挺拔的青年人那抿紧的嘴唇。</p>
<p>　　    “咕啾……啾……啾噜…...”</p>
<p>　　    ——第一次亲吻如同蜻蜓点水，第二次的吻则是长久的嘴唇相触。</p>
<p>　　    然后是第三次的吻，舌尖试探性地描绘着男人的唇线，就连胡德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大胆……可是，就像是身体自作主张地，为自己有多么大胆做出证明一般，仅仅是稍稍离开嘴唇吸取空气之后，第四次的吻，那带着红茶香气的舌尖，便一口气侵入了男人的嘴唇。</p>
<p>　　    瞬间的愣神之后，提督做出了热烈的回应。两人都向着对方侧过身体——持续的交吻逐渐变得更加热烈，然后，是手指的相互抚摸，直到十指相扣。</p>
<p>　　    “指挥官……啾……就这样…...再多亲一下……”</p>
<p>　　    ——甚至，连自己也没有料到，仅仅是初吻便如此热烈。</p>
<p>　　    大概，指挥官一直积攒着吧。</p>
<p>　　    他是个正常的青年，倒不如说，正是血气方刚，欲望强烈的年纪。但因为畏惧舰娘们讨厌自己，便一直一直地这样压抑着…...大概对于提督来说，没有比这更加糟糕的酷刑了吧。</p>
<p>　　    感受到提督的手指放上自己的肩膀，然后，隔着自己的衣装描绘着那份优美的曲线，胡德因为那份刺激，而轻轻活动着娇躯……</p>
<p>　　    然后，一阵天旋地转。</p>
<p>　　    两人的身体倾侧向对方的方向，然后，距离岩石的边沿越来越近，而胡德最后的扭动打破了两人身躯的平衡，伴随着两声惊叫，提督下意识地将胡德向岸上推去，而瞬间的慌乱之中，金发少女也没能具现出自己的舰装……</p>
<p>　　    一阵挣扎之后，两人站在接近胸口的深水中，无论是金色的发丝，还是提督的黑发，此刻都沾满了水珠，两人原本笔挺的衣装，也变得水淋淋的。</p>
<p>　　    “对不起……得意忘形了。”</p>
<p>　　    “抱歉，胡德卿……那个，不该随便乱摸的……”</p>
<p>　　    两人的眼光望向彼此那狼狈不堪的姿态，胡德也不顾此刻衣装上早已被水浸透，勾勒出其中胸罩系带的颜色，便忙不迭地道歉，却在同时听到了提督那格外尴尬的道歉声。</p>
<p>　　    两人的目光望向彼此，过了仿佛永恒漫长般的瞬间，那份尴尬的气氛崩溃，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p>
<p>　　    周遭，那些小巧的鱼不住地碰撞着在水中站直的一对恋人，就像是被他们的笑声所吓到了一般，不断跃出水面。</p>
<p>　　    只是，这一切都暂且被两人抛到了脑后，</p>
<p>　　    就在水中，两人的嘴唇再一次，再一次地相互贴合，每一次贴合都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可是，那一双不住亲吻交缠的唇，却迟迟没有分开。</p>
<p>　　    Love’s fire heats water, water cools not love.③</p>
<p>　　    ————————————————</p>
<p>　　    “总之，先去我的宿舍那里吧……衬衫什么的，提督的尺寸以前也曾经记过，姑且还准备了一件…...其他的衣物只好努力快些烘干了。”</p>
<p>　　    ——两人走在港区里。此刻天色已晚，大多数的舰娘们已经结束了庆祝活动，三三两两回家，享受接下来直到下一次战役为止的长假，而少数轮值的舰娘，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此刻，万籁俱寂，衣衫上仍旧滴着水的两人，就像是不忍破坏这份寂静一般，用只有彼此能够听清的声音对谈。</p>
<p>　　    “真细心啊……能为我准备这件衬衫真是太好了。”</p>
<p>　　    提督低声说，胡德的脸颊微微一红。</p>
<p>　　    “我……我一直期待着，会有这样的一个时候。”</p>
<p>　　    刚刚那一通激烈的表白，已然穷尽了她的勇气，此刻，她又恢复到了过去那个矜持，略微有些胆怯的文学少女的模样。</p>
<p>　　    “是吗？那希望接下来这样的时候能多一点。”</p>
<p>　　    就像是总算解开了心结一般，提督在胡德的面前，也少了几分拘谨。</p>
<p>　　    即便还没有到正常的恋人相处的地步，但相较于过往，金发少女已然感到了近乎心花怒放的幸福，甚至连踏着的步子都仿佛漂浮在云端。</p>
<p>　　    “不……不是说那种事！指挥官，色……”</p>
<p>　　    尽管发出嗔怪的声音，但就算是榆木脑袋也能看出胡德实际上早已心旌神摇，丝毫没有任何动怒的表示。</p>
<p>　　    “那，今天不行？”</p>
<p>　　    ——面对下一个玩笑，胡德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蒸干，连湿透的衣服在夜风中微微发冷的感受，也一时之间被忽略了。</p>
<p>　　    “不行……总之先去洗澡……会，会感冒的——”</p>
<p>　　    胡德的声音慌乱，就像是为了从青年人面前逃开那样，加快了脚步。</p>
<p>　　    ————————————————</p>
<p>　　    生平第一次踏入女孩子的闺房，提督感到有些慌乱。</p>
<p>　　    就如同任何一位文学少女一样，闺房之中有一张舒适的扶手椅，以及放着华丽的台灯的书桌，书桌周围则被书架所包围，书房之外的客房中则放置着茶具与简单的茶点，那是胡德的另一个爱好。生姜和鱼饼就像是家庭的主人一般蹲坐在茶几上，见到提督和胡德走近，只有生姜的鼻头动了动，喵了一声，仿佛从两人身上闻到了鱼的味道。</p>
<p>　　    “那个，指挥官，就先去洗澡吧……我去找下衣服和烘干用的东西……”</p>
<p>　　    少女的脸颊泛起红晕，推着仍旧湿淋淋的提督走进浴室。</p>
<p>　　    “还是胡德先洗比较好，我是男性，稍微冷一点没什么——”</p>
<p>　　    尽管如此，但提督本就不是格外强壮的类型，身体也稍微抖了一下，所以使得这句话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帅气。</p>
<p>　　    “指挥官是男性没错，可我是舰娘啊——”</p>
<p>　　    胡德看起来情况倒是要好不少。毕竟在海上被风浪打湿的情况总归是有的，舰娘的身体强于人类，也鲜少会感冒。</p>
<p>　　    总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胡德将提督推进了浴室的门，随后将浴室门虚掩着，直到提督听话地将一件件衣物递出来，其上仍旧残留着体温。</p>
<p>　　    除了体温之外，大概还残留着提督的气味……一瞬间，认真地想着该不该闻一闻那套衣装，旋即收起这份心态。</p>
<p>　　    伴随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胡德将这些衣服整理好，放进了烘干机里，万幸的是水质格外清澈，不至于沾上水草和藻类。</p>
<p>　　    其实，相较于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在此地等待而言，她还是更想要走进浴室里，就这样…...就像这样，去和提督一起度过。</p>
<p>　　    看起来，提督一直压抑着欲望，压抑得相当辛苦……既然如此，作为他的婚舰，帮他解决，并不能算是一种罪恶吧？</p>
<p>　　    可是，还不行，至少不是现在。</p>
<p>　　    胡德将衣装放进烘干机里，然后将自己湿淋淋，勾勒出曲线的裙装也脱掉，放在烘干机的旁边，感受着机器中散发出的热度。</p>
<p>　　    指挥官，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婚舰。</p>
<p>　　    让指挥官改变这件事，也不能只依靠自己一个人。</p>
<p>　　    尽管自己也有想要独占指挥官的念头……可如果依靠这种偷跑的办法战胜其他姐妹们，独占指挥官，那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大家……都绝不会感到甘心。</p>
<p>　　    所以，趁着自己还能控制住自己，让指挥官去晚宴上好了——现在虽然已经到了散场的时候，可是，大概还是会有几位姐妹留在那里，想让提督敞开心扉，大概，那会是最好的时机……</p>
<p>　　    “胡德，我洗好了。”</p>
<p>　　    青年人从浴室里走了出来，除了内裤之外，仅仅只穿着一件衬衫，胡德飞快地挪开了眼神。</p>
<p>　　    “我……我是在这里等，还是…...”</p>
<p>　　    一瞬间想要说出“就在这里等”的胡德，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提高了声音。</p>
<p>　　    “指挥官，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p>
<p>　　    旋即，她一口气冲进了浴室里，关上了门，所以，连声音也变得闷闷的。</p>
<p>　　    “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姐妹们……她们都在等待着指挥官哦。”</p>
<p>　　    胡德低声说道，但提督却听得清清楚楚。</p>
<p>　　    “她们因为指挥官一直和她们保持着距离，不知道有多难过……虽然庆祝会已经结束了，但她们大概还是会等在那里，等提督出来见她们，和她们一起度过庆祝活动的可能性。指挥官应该去见她们，然后至少也要对她们表示感谢……用对我一样的方式。”</p>
<p>　　    “.……那如果没有人呢？”</p>
<p>　　    “如果……如果姐妹们真的都走了，那……那个时候，指挥官就，就来我这里……”</p>
<p>　　    ——最后，仍旧矜持且犹疑的声线，变得温柔了起来，大概，这才是她的真正心情吧。</p>
<p>　　    “赶快去吧，指挥官，女孩子洗澡要很久的！”</p>
<p>　　    旋即，因为自己刚刚的话语感到羞耻，胡德提高了声音。</p>
<p>　　    ————————————————</p>
<p>　　    “结果，司令官还是没来参加庆祝会呢。”</p>
<p>　　    列克星敦将亚麻色的长发简单地系成马尾，帮助声望收拾着桌上的茶杯和碗。此外，还有小口小口啃咬着作为果盘的西瓜的赤城，不可思议的是旁边还放着一个完全没动过的果盘。</p>
<p>　　    一个说着要给声望帮忙，一个说着要把剩下的果盘吃完，两位拥有提督的婚戒的少女留在了此刻已经结束了庆祝会的大厅里。</p>
<p>　　    其实，以声望的清理效率，早就该清理完了——但她只是慢慢地晃动着扫帚，将果皮与瓜子壳清扫成小小的一堆，却迟迟没有拿来簸箕。</p>
<p>　　    尽管嘴上不说，但仍旧停留在大厅里的三人，都有着同样的想法。</p>
<p>　　    如果提督也要来参加庆祝会的话......</p>
<p>　　    哪怕他因为工作而忙到再晚，她们也该留在这里，为提督做最低限度的庆祝。</p>
<p>　　    尽管知道去工作不过是借口，他只是在单方面地拒绝着和舰娘的深入交往，但婚舰们的心，远远不会因为这份疏远就改变。</p>
<p>　　    只不过，还是会感到难过，小小的，带着几分酸楚的情绪。</p>
<p>　　    “.…..也不知道胡德卿有没有送茶点给他……之后我再送些给主人吧。”</p>
<p>　　    声望低语着，双手拄着扫帚，过了片刻，方才将这最后的一堆垃圾收进簸箕，而与此同时，列克星敦也将最后的一摞盘子叠了起来。</p>
<p>　　    “大概提督不会来了……结果，总是这样。”</p>
<p>　　    有些寂寞地看了一眼那仍旧放满了的果盘，赤城拿起牙签，伸向了一片菠萝。</p>
<p>　　    正在这时，大门响了一声，三位女性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门口。</p>
<p>　　    “提……提督……？”</p>
<p>　　    已经拿起了那根牙签的赤城，最先注意到房门处的动静，然后，提督的脚步便走了过来，站在赤城的面前，弯下腰将那片菠萝吃了下去，然后在狐耳少女震惊的眼神中，一口气抱住了她，轻轻蹭了蹭少女的脸颊，丝毫不顾她瞬间涨红的脸颊。</p>
<p>　　    “等一下，那个是间，间，间接——”</p>
<p>　　    ——并没有意识到提督实际上已经跟某人亲过了相当多的次数的赤城，因为间接接吻而语无伦次。而提督只是露出一个微笑，便站起身，走向了一旁已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的列克星敦。</p>
<p>　　    “居然给我留了果盘…….真是太感谢了，赤城。还有太太……这种称呼叫起来还真是一点不习惯。总之…....让你们一直等到这个时候，非常抱歉。”</p>
<p>　　    列克星敦在和自己的妹妹一起拿到婚戒的时候，用那份惯常的温柔告诉提督，作为妻子，就像是港区的大多数人那样，称呼她为太太就好……毕竟，即便是没有婚戒，她也总是以提督的左右手自居，作为秘书舰而做出了很多贡献。</p>
<p>　　    可是提督连一次也没这么叫过，叫来叫去都还是那冷漠而生硬的“列克星敦小姐”。</p>
<p>　　    此刻听见提督的这一声太太，即便是一向温婉大方的少女，脸颊也泛起了红晕。</p>
<p>　　    “这种事情，如果司令官愿意，当然等待多久都没问题。”</p>
<p>　　    她伸出手，回抱了一下提督。尽管格外期待着能够再多拥抱一段时间…….但在用力揽住少女的腰际，埋头在亚麻色长发之中呼吸了一会那份芬芳之后，提督便也同样满脸通红地放开了她，这不禁让她有些遗憾。</p>
<p>　　    最后他转向声望，女仆长握着扫把的薄手套里，隐约可以看见那闪光的戒指。</p>
<p>　　    “还有声望……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这次的胜利，还有平常的很多事情……”</p>
<p>　　    伸手环住少女的头颈，一瞬间，女仆长的异色瞳中甚至有了几分湿润，而回应的声调，也因为欣喜和激动而稍稍变调，这对于完美而潇洒的女仆长而言，几乎算得上是罕见的奇迹。</p>
<p>　　    “为了主人，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p>
<p>　　    然后，就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做了多么羞耻的事情一样，提督缩回了手，格外尴尬地退了几步。</p>
<p>　　    只是，想要在三个舰娘面前逃跑的想法，似乎并没有任何实现的可能性。</p>
<p>　　    “那个……就是忽然觉得，只是通过口头感谢你们，是不行的。”</p>
<p>　　    提督尴尬地挠着头，不知不觉地，赤城捧着果盘，列克星敦如同变魔术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而声望悄无声息地堵住了自己向大门的退路。</p>
<p>　　    “我们也要感谢司令官一直以来的照顾呢——所以，趁着现在，庆祝会应该还可以办下去哦。”</p>
<p>　　    “不，这个还是……”</p>
<p>　　    司令官急忙阻止试图打电话给大家的列克星敦，但随即，声望已经伸出手，将刚刚还开着的大门关上。</p>
<p>　　    “不，是只有我们给主人做的庆祝会哦——列太太也来帮忙吧？庆祝会没有茶点可不行呢。”</p>
<p>　　    ——少女们的眼神中洋溢着喜悦。</p>
<p>　　    如果一直以来都仅仅是在疏离之中度过，那么，就此习惯疏离也是自然而然的。可是，当眷恋的瓶中流出第一滴水时，其他的液体也会随之涌出，这远远不是人力所能控制。</p>
<p>　　    既然如此，再多期待一点，也没问题吧？</p>
<p>　　    ——三位少女的脑海中，闪过了不约而同的念头。</p>
<p>　　    而自然，这份磕磕绊绊的恋爱故事，在未来也还会继续下去。</p>
<p>　　    </p>
<p>　　    注释：</p>
<p>　　    ①②：均出自《圣经.雅歌》，后者为化用，原句为“If she be a wall, we will build upon her a palace of silver: and if she be a door, we will inclose her with boards of cedar.（原本是描述未成熟的少女，提督以此句表明自己尚不成熟。）”</p>
<p>　　    ③：出自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Soonet 154），标题也化用自此诗中的一句。“爱烧热冷泉之水，泉水难冷却爱情。”</p>
<p>　　    </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