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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出差归来后，顾盼继续埋头手艺，累月地苦练之下，终于见到结果。</p>
<p> 几乎可称得上是半年磨一剑，“兰州拉面”发布后两个人反倒近乡情怯，焦虑之下索性手机一关，电脑一合，叫上弟弟驱车前往郊外泡私汤，权当无事发生。</p>
<p> 外面天凉，顾盼出了屋就迫不及待地往汤泉跑，一边把脚伸进去试探，一边扭过头去喊人，“嘉嘉，你快过来！”</p>
<p> 因为有陆斯年在场，叁个人都穿了泳衣，尤嘉不挑，但最衬穿红，酒红的荷叶摆，该遮的地方都挡得严严实实，但好歹是贴身的衣料，身材一览无余，肌肤久不见天日，露出来的部分泛着雪色的光，与冷空气相触，关节处透着澹澹的粉色。</p>
<p> 她披着浴巾往外冲，陆斯年坠在最后面，把点好的单子递给服务生，自己从带来的乌木盒子里取了根镂空簪子，叁两下便替尤嘉挽好了头发。</p>
<p> 当年弯弯曲曲的部分早被剪了下去，现在一头长发养得又顺又直，乌油油的髻盘在肩头，看得人喉咙发紧。</p>
<p> 顾盼点了不少酒，小吃也勾了半篇，打定主意要一醉解千愁，拽着两人不醉不归。</p>
<p> 她关起门来疯，尤嘉自然会陪，不过委实不敢往醉里喝，陆斯年让她不用顾忌，尤嘉还是摇头，嘴角带笑，意味不明，让陆斯年悻悻闭嘴。</p>
<p> “要……要下雪了。”泡了半晌，顾盼边吃边喝，大着舌头含煳道。</p>
<p> 陆斯年捏着杯子酌花凋，目光落在院里的秋千上，想起小时候家里也有这么一架，还是爸妈特地给阿姐搭的……顾盼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回忆，陆斯年闻言，有些好奇地看过来。</p>
<p> “空气里有雪的味道。”尤嘉笃定附和道。</p>
<p> 顾盼来不及解释，晚风一吹，自己就醉结实了，眯着眼睛往汤泉底下滑。</p>
<p> 还好尤嘉眼疾手快，把人抱住往上捞，拍拍脸颊让她醒过来。</p>
<p> 短暂清醒的顾盼踩着七扭八歪的步子，任尤嘉地搀扶进了浴室，洗过澡擦干净身子后趴在床上倒头就睡，扯出一个无忧无虑不知愁的笑脸，不知在做什么好梦。</p>
<p> 忙完这一摊，尤嘉也懒得再泡了，洗过澡后愈发睡不着，便坐在满是落地玻璃的回廊处出神。</p>
<p> 陆斯年乖巧，体贴地陪在一旁，开了瓶两叁度的气泡果酒，倒进半透明的薄胎瓷杯里。</p>
<p> 两个人坐了没多久，窗外便簌簌地落起雪来。</p>
<p> “阿姐，咱们初见的时候……也是下雪吧。”</p>
<p> “是啊。”想起从前，尤嘉也有些感慨，颠沛流离了那么久，兜兜转转，还好遇见了陆家人，所以她才愿意冠阿婆的姓。</p>
<p> 她说着，忍不住摸了摸陆斯年硬茬茬的脑袋，“阿婆当年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怎么能放心呢？</p>
<p> 儿女早亡，自己年过半百，独自拉扯着两个孩子，还没来得及见到亲孙孙长大成人就要阴阳两隔。</p>
<p> “阿婆说，想看我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陆斯年抬起头说，“姐，我长大了。”</p>
<p> 尤嘉望着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心里打了个突，“斯年，你醉了。”</p>
<p> “是啊，醉了。”</p>
<p> 他咀嚼着那两个字，反复咂摸，痴痴笑起来。</p>
<p> ……</p>
<p> 第二天，尤嘉是被顾盼的尖叫声喊醒的。</p>
<p> 点开APP，手机直接卡到错乱，强行关闭程序，几番尝试之后，终于登陆成功，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她们从未见识过的数字。</p>
<p> 既是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兰州拉面”发布后，她们终于一改连日来的数据低迷，在还没来得及购买流量和关注的情况下直接出圈。</p>
<p>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随着视频被不断被地投入到更大的流量池中，两人已经不需要再额外购买推荐位了。</p>
<p> ——因为这个量级她们已经买不起了。</p>
<p> 叁天后，点击量稳定在720万，粉丝直接上涨超过50万，两人摇身一变，直接摆脱掉长尾博主的称呼，朝着百万级的知名博主冲击。</p>
<p> 签约合作像雪片一样飘来，亏之前就曾经历过，也有陈非被无良公司套路的前车之鉴在，两个人慎之又慎，觉得求人不如求己，靠自己似乎也可以摸着石头过河。</p>
<p> 许教授的课程继续往前开，每个知识点都彷佛踩在自己的需求上。</p>
<p> 尤嘉从来不敢相信天底下会有这种好事，心里疑虑更深。</p>
<p> 她信仰兼听则明，于是转道别处加课求师。</p>
<p> 许期铎把这些事看在眼里，在棋盘上落下一枚莹白如玉的棋子，“你这个心上人，有点儿意思。”</p>
<p> 疑心那么重，胆子比芝麻还小。</p>
<p> 不过也算是个坚韧的小姑娘，能受得住一般人受不住的，还有点造就的潜质。</p>
<p> 这个世界上遇上什么磨难，要脸的人总是最先死。</p>
<p> 想要活着，想往上爬，但凡想要笑到最后就不能太在乎所谓的“脸面”，毕竟尊重体面这种东西都是实力决定的，等你一朝站到高位，哪怕不想要，脸面自己就贴上来了。</p>
<p> 那些所谓的道德和规矩，向来都是用来束缚愚人，聪明人要做的是打破规则，制定规则。</p>
<p> 只可惜这个道理，小姑娘暂时还不明白。</p>
<p> 高清摄像头实时传递，阿Joe的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定在尤嘉身上，言语里对许期铎并没多少恭敬，冷言冷语地警告，“你别招惹她。”</p>
<p> 他鲜少听见阿Joe这么说话，禁不住哑然失笑，“还在记恨我？”</p>
<p> “别忘了你的承诺。”临走前，阿Joe澹澹瞥了他一眼。</p>
<p> “这么多年，连我都要敲打？”</p>
<p> 大门闭合，阿Joe没有接口，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p>
<p> 借着那股东风，两个人在年底狠狠冲了一波业绩，正式成为本年度黑马，当选某站百大up主，以及美拍拍的年度生活博主，开始陆续出席各平台大大小小的尾牙活动。</p>
<p> 说起来尤嘉更喜欢前者，虽然可称得上简陋和草台班子，还不如某些大企业的年会，但是也胜在没有那么商业化，穿着lolita，汉服等各种打扮的年轻人们共聚一堂，举杯畅饮，每个人都坚信未来的时代将会掌握在他们手中，意气风发。</p>
<p> 后者场地更大，除了各家mcn机构的当家花旦和明星受邀外，甚至还有一些资方大佬露面，流程齐全，要走红毯要签名，当红艺人现身时，镁光灯噼啪闪烁，连绵不绝，彷佛要把黑夜照成白昼。</p>
<p> 红毯设在室外，尤嘉以经纪人的身份出席，在台下抱着羽绒服等待顾盼，她走的时候还算顺遂，只可惜围上来的媒体并不多。</p>
<p> 尤嘉原本还担心顾盼心理失衡，想要出口安慰，未曾想顾盼先抚着胸口直叹气，“还好没那么多灯，刚才那个谁走过去，差点给我眼睛晃瞎。”她一边往身上套棉袄一边问，“对了，我没出岔子吧？”</p>
<p> 尤嘉掏出手机，把自己拍的生图递给她看，“没有，很好看，待会儿简单修一修我就发动态。”</p>
<p> 网红没有明星那么讲究，要求时时刻刻保持光鲜亮丽，也没有那么多记者跟拍，更加随心所欲，故而能够撇下包袱，暖暖和和过进会场的那段路。</p>
<p> 顾盼边走边和尤嘉小声嘀咕，说艺人们真都是钢筋铁骨，零下十度都能穿着纱裙摆出十七八种不重样的姿势，任由镁光灯怎么闪都不会挤眉弄眼出丑相。</p>
<p> “据说有专门的小黑屋，要做拍照训练的。”尤嘉在一边低声解释。</p>
<p> “难怪了。”</p>
<p> 两个人进场后便分开，顾盼去了前面，尤嘉跟所有工作人员一样在后排落座，相较于博主们的衣香鬓影，幕后工作者们普遍要朴实许多，大家穿着打扮也都更加平易近人，年纪也稍大一些，普遍是商业社交局，交恶的几家座位都被排的南辕北辙，不想找茬的话轻易碰不见，故而脸上都挂着和煦的笑。</p>
<p> “原来您就是顾意迟的经济啊，幸会，幸会，年底的视频真是太出彩了，让人过目不忘。”</p>
<p> “是啊是啊，没想到意迟是美人，经纪人尤小姐更是光彩照人。”</p>
<p> 作为少数没有签公司就获奖的黑马博主，尤嘉自打落座起就遭到重视，敬酒搭讪或者试探的人络绎不绝，她只好摆起营业性笑容，不停以或谦逊或澹然地姿态说“谢谢”和“谬赞”，和群人东拉西扯，没过多久就加了一圈微信，忙得不亦乐乎。</p>
<p> 也就在这时，顾盼被主办方叫起，临走前不忘来到后排和尤嘉打声招呼，说是资方和高管们都在，获奖的博主最好都过去转一圈，不会耽误太多时间。</p>
<p> 尤嘉刚刚也看到有人来来回回，心里便没怎么起疑，问清楚去处后就拍了拍顾盼的肩，“手机拿好，有事喊我。”她趴在顾盼耳边小声说，“实在不行就摔杯子砸碗，怎么闹都可以，把人引来，他们最要脸，凡事安全第一。”</p>
<p> 顾盼忙不迭点头，临了又忍不住笑她，“这么多人呢，肯定不是什么虎穴狼窝，顶多就敬两杯酒，十分钟都用不到，你放心啦。”</p>
<p> “嗯，二楼，不高。”尤嘉感慨了一句，又觉得是自己多想，目送顾盼离开会场。</p>
<p> 殊不知，这一别，再见就已是翻天覆地。</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