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这时的徐定疆，却是一身紫黑，气息浅短的几乎无法察觉，彷佛一个僵直的死尸一般，数千名士兵以徐定疆为中心，向着四方散布出去。</p>
<p>　　徐牙更是紧张兮兮的守在一侧，这时若突然出现个敌人，徐定疆可是一点反应的能力也没有。</p>
<p>　　算算时间，陷山老人若是收信便赶着出发，也差不多该到了，就怕遇到意外而延迟……</p>
<p>　　徐牙目光转过，看着躺在不远处的白玫尸身，他心里又叹了一口气，白玫的出身虽然颇有争议之处，但她却也似乎十分聪明，若与徐定疆能白头偕老、合作无间，可能比得起上一代的徐靖与陈晶露，没想到这姑娘却无端端的死了，到底是谁下的毒手？</p>
<p>　　那人怎么没趁机杀了两人？</p>
<p>　　若是被徐定疆中毒后击杀，也该有个尸体才是……</p>
<p>　　想之不通的徐牙，除了脑袋发涨之外，只好更小心的看守着徐定疆。</p>
<p>　　“启禀龙将！”</p>
<p>　　手下管带突然急急忙忙的奔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说：“陷山老人与归勇一起到了。”</p>
<p>　　此人身后有两人正随之而来，正是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陷山老人与归勇。</p>
<p>　　陷山老人身体当然尚未复原，接到消息不得不急忙赶来，归勇义不容辞的当了义务挑夫，陪着陷山老人一路快赶，到了东极河附近却见熊族、蛇族、人族的混战，两人不敢多看，绕远了些赶来，总算徐定疆还没断气。</p>
<p>　　终于到了！徐牙连忙扑上前说：“前辈……这个……小王爷……快些……”</p>
<p>　　不管徐牙语无伦次什么，望着徐定疆的陷山老人脸色一变，蓦然从怀中取中一粒药丸服下，跟着凑近徐定疆的身躯，仔细闻着徐定疆呼出来的气息。</p>
<p>　　隔了片刻，突然取出一根长针，向着徐定疆的右臂轻轻一扎，再观察那已经有些变色的血液片刻，陷山老人回头便叫：“归勇，玉培散、定灵方先各拿三份……”却见归勇早已把包裹打开放在自己身侧，陷山老人也不再罗唆，开始迅速的施救。</p>
<p>　　归勇却不怎么能帮上忙，他虽和陈晶露同属陷山老人门下，对药物毒物也颇有认识，毕竟不算专精，看着陷山老人十分忙碌，归勇忍不住问：“这……这是什么毒？”</p>
<p>　　陷山老人正出手如风的向着徐定疆身上插入七、八根长针，再一把撕开徐定疆胸前的衣服，十余刀一闪而过，大量的血液立即往外涌出，陷山老人撒过一片药粉，血液立即停止外渗，反而在伤口的地方产生了一道闪闪发亮的薄膜，他又从怀中掏摸了几个小药瓶，对着徐定疆的嘴灌了下去。</p>
<p>　　忙到这时，陷山老人才喘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归勇说：“这毒的名字很怪，叫作”情牵不灭“。”</p>
<p>　　这名称比较像恋人的海誓山盟，怎么会是毒药的名称？徐牙愿不得名称如何，他急急的问：“有救吧？有救吗？”</p>
<p>　　陷山老人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过目光，望见不远处白玫僵卧的尸体，他叹了一口气说：“这就没错了……这是当年前朝密传之毒，我以为已随着改朝换代失传，没想到今日又能见到。”</p>
<p>　　这……</p>
<p>　　这是白氏皇朝的毒药？</p>
<p>　　徐牙一怔，目光撇向白玫的尸身，但想想又不对，白玫不但先死，还被徐定疆全力救护，若说是她下毒也扯了些……</p>
<p>　　难道是其他的白族人下的手？</p>
<p>　　陷山老人一面动手，心中一面叹息，“情牵不灭”必须籍一人为引，与对方口舌缠绵情动之际，借着体液交流，毒性方会传递到另一人身上，而也在此时，两人身上的毒性将会同时发作，不然身为毒引的人也将长保无事。</p>
<p>　　而这种毒素发作之后，能以最快的速度逐步破坏血脉，并籍着血脉的传递滋生，毒性生生不灭，直到人死为止，没有任何解法。</p>
<p>　　徐定疆先天真气自愈的功能固然能延长时间，但真没听说能撑这么久的，似乎徐定疆体内也有无穷无尽的解毒机能，正与“情牵不灭”之毒在争斗……</p>
<p>　　现在只好亡羊补牢，试着抑制毒性的发作，帮助徐定疆体内的自愈功能，能不能救回徐定疆，就看老天爷了。</p>
<p>　　总算侥天之幸，在陷山老人不断的以珍藏药物灌救之下，那遍布全身的紫黑终于渐渐淡了下去，陷山老人虽然盼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他仍忍不住啧啧称奇说：“太不可思议了，真让人无法解释……”</p>
<p>　　“会好吗？”徐牙连忙问：“好了吗？”</p>
<p>　　“还早呢！”</p>
<p>　　陷山老人已经松了一口气，说话也轻松了些，他有些赞叹的说：“徐小子功力极高，修复的速度居然足以压服毒性破坏的速度；这还不稀奇，能这么持续的与毒物相持了许久，他的内力似乎是源源不绝没有止尽……我真无法想像，这状况竟会在眼前出现。”</p>
<p>　　“太好了。”徐牙松了一口气说：“有救就好……”</p>
<p>　　“但有件奇怪的事让我颇担心。”</p>
<p>　　陷山老人突然又说：“根据我看到的情况，虽然一开始毒物扩散速度十分快，但以徐小子的内息来说，该很快就会开始反应，并足以止住毒物的扩张，就算未必能杀灭，也不该闹到这种情况。”</p>
<p>　　“这我明白。”徐牙叹了一口气，解释说：“我来的时候，夫人尚未身亡，那时小王爷一面抵御毒力，一面以内息催动帮助夫人，所以……”</p>
<p>　　“原来如此。”</p>
<p>　　徐牙这么一说，陷山老人真的放心了。</p>
<p>　　他本来还担心是不是有什么自己没发现到的问题，现在才知道原来徐定疆一发觉中毒，居然不管自己死活，全力救治白玫，虽说他体内内息无须御使就能自己抗毒，但若大量输出内息，自然会有不足的现象产生。</p>
<p>　　陷山老人点点头说：“看来没什么大问题，我再检查一遍他的经脉，你们到外围守护。”</p>
<p>　　说着陷山老人把双手放在徐定疆背心，凝神运功起来。</p>
<p>　　虽说守护未必需要走远，但陷山老人既然赶人，徐牙与归勇也只好走远几步避到林中。</p>
<p>　　两人数年前也是战友，虽然当初归勇加入时的比武，曾让徐牙吃了一些亏，不过徐牙本性豁达，这件事倒没有成为彼此间的疙瘩，但后来归勇自顾自的退出军旅，反而使徐牙、赵平南等人颇有些怨言。</p>
<p>　　如今当年战友重聚，两人相对一望，都生了几分感慨。彼此沉默了片刻，徐牙才强笑说：“归兄，你也到了部队中帮忙？”</p>
<p>　　归勇点点头，不欲对此事深谈，转个话题微笑说：“我现在才知道还有一部埋伏在这里，小王爷当真是长大了，神机妙算，人所难测。”</p>
<p>　　“王爷若有知，在九泉之下也足以安慰了。”</p>
<p>　　徐牙心中感慨万千，黯然说：“不过小王爷年纪轻轻，只在数月间便父母双亡，连夫人也……这份伤痛真不知……”</p>
<p>　　“什么？”归勇脸色煞白一片，声音大了起来。</p>
<p>　　“归兄怎么了？”徐牙不知自己说错什么。</p>
<p>　　“你……”归勇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挣扎的说：“你说小王爷父……父母……”</p>
<p>　　徐牙愣住了，归勇还不知道？</p>
<p>　　看他如此伤悲，也牵动了徐牙的感慨，徐牙长叹一声说：“也许小王爷还来不及说吧，据说细节是由陷山老人告知，凶手的是那几个怪物般的尊者，小王爷已杀其一，昨日去落星湖，本是为了追另一个……”</p>
<p>　　晶露死了？</p>
<p>　　归勇彷佛被一个重槌猛烈的击中心口，他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的消息彷佛假的一般，徐牙后来说的话，只在耳边嗡嗡作响，归勇一个字也听不下去。</p>
<p>　　“归兄……归兄？”</p>
<p>　　徐牙见归勇脸色发青，口唇抖动喃喃自语，眼神又茫然而空泛，似乎在这一瞬间魂魄被抽离了身躯，徐牙莫名其妙之下，连唤了归勇几声。</p>
<p>　　“徐兄……”归勇虽有反应，但口中却喃喃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明白……”似乎已经有些不大正常了。</p>
<p>　　徐牙终于觉得不妙，他摇了摇归勇两下，大声说：“镇定些！归兄。”</p>
<p>　　归勇呆立片刻，似乎终于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他目光转过，望着徐牙说：“凶手是那些叫尊者的人？”</p>
<p>　　“小王爷是这么说的。”徐牙担心的说：“你还好吧，怎么了？”</p>
<p>　　“没什么……没什么……”归勇往后退了两步，却是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徐牙连忙扶着地，归勇稳住了身子，僵硬的一笑说：“就烦徐兄替小弟告知陷山前辈与小王爷，归勇有事，先行一步。”</p>
<p>　　“你去哪儿？”徐牙自然不肯放人。</p>
<p>　　“当然是都城。”归勇惨然一笑，劲力一迸，震开了徐牙的手，便一转身，直直向着都城纵越而去。</p>
<p>　　他是要去都城杀尊者？</p>
<p>　　他怎么杀得了？</p>
<p>　　徐牙心里发急却又无法可施，陷山老人与徐定疆现在都无法动弹，自己可拦不住归勇，总不能派兵把他抓起来吧？</p>
<p>　　焦急的徐牙，就这么看着归勇消失在眼前。</p>
<p>　　徐牙呆了呆，只好往回奔，看看陷山老人出定了没有，最好徐定疆已经苏醒，这件事得禀告他才行。</p>
<p>　　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已知归勇离开的陷山老人，正在徐定疆身旁焦急的走来走去，归勇这一去，怎么进得了都城？</p>
<p>　　徐定疆看看也该醒了，却又一直醒不过来，那不灭之毒还真是难缠，虽然已经剩下不多，但就那一点点却是怎么也无法除尽，否则早在半个小时之前，徐定疆就该已经完功了。</p>
<p>　　好不容易，陷山老人终于听到徐定疆长吁了一声，陷山老人转过头，见徐定疆已经睁开双眼，目光却凝视箸不远处白玫的尸身，眼中全是茫然。</p>
<p>　　对了，还有这件事。</p>
<p>　　陷山老人暗暗懊悔没有让徐牙先收拾起白玫的尸身，他见徐定疆一言不发，神色中又是凄苦，又是无奈，还带着三分惋惜，陷山老人不得不打断他的思绪，接近两步说：“小子……归勇知道了。”</p>
<p>　　徐定疆一怔，痴痴的回过头，似乎脑海中正一片浑沌，无法思考。</p>
<p>　　“他向都城去了快一个小时了，你若不去拦住归勇，他就死定了。”陷山老人猛摇徐定疆的肩头说：“我把你救回来，可不是让你当白痴。”</p>
<p>　　徐定疆又回过头凝视了白玫片刻，这才缓缓说：“我身上的毒还没净。”</p>
<p>　　“真的吗？”陷山老人顿足说：“真是不灭之毒，已经所剩无几了还这么顽强。”</p>
<p>　　“所以刚刚才一直没出定。”徐定疆叹口气说：“不过我已经想出办法了……前辈请退出十……不，二十公尺外，免得被波及。”</p>
<p>　　这时徐牙也发现徐定疆出定，他连忙奔来，一面叫：“小王爷，归勇杀去都城了，这个不妙……”</p>
<p>　　“小子知道了。”陷山老人没好气的拖着徐牙往外退，一面扬声说：“要命的就走远些。”</p>
<p>　　不管这话理由何在，谁不要命？</p>
<p>　　在附近守卫的士兵们自然往外直退，徐定疆四面一望，目光又回到了白玫的身上，他右掌黯然一挥，一道红雾光劲沛然而出，硬生生的把地面往下挤出了两公尺深的大洞。</p>
<p>　　徐定疆双手托着白玫，轻柔的将她放入洞穴之中，再一挥手堆起土石，掩盖的那一刹那，一种失去一切的沉痛寒渗渗的直刺入心，徐定疆一咬牙，好不容易才将土石推了过去。</p>
<p>　　这小子在干什么？</p>
<p>　　陷山老人看得气闷，埋掉白玫与逼出毒素有何关系？</p>
<p>　　却见徐定疆凝望白玫的新坟片刻，突然一吸气，浑身红雾激散，刹那间又化为发光经脉，而徐定疆凝立当中片刻，突然嘿了一声，气劲瞬间爆散，向着四面飞甩，同时徐定疆气劲重凝，忽然间腾空直上，飞射到二十余公尺高。</p>
<p>　　这样就好了吗？</p>
<p>　　陷山老人对徐定疆这套功夫不了解，正狐疑问，却见徐定疆刚刚存身的周围四面树木忽然呈现紫黑，短草树叶更是立即枯萎，方圆十余公尺内，在刹那间变成一片死域，似乎没有任何生物得以留存。</p>
<p>　　原来是这样逼出来了？</p>
<p>　　陷山老人这才知道，徐定疆这功夫必然与血脉相通，所以能把郁积体内的毒速送出体外，再借着爆散来驱除，如果是一般人，纵然能将内息外发，只不过送出经脉中蕴藏的内息，也无法送出血脉中的毒素，这功夫果然古怪……</p>
<p>　　而那毒也实在太恐怖了。</p>
<p>　　陷山老人正赞叹的时候，徐定疆已经朗声发话说：“方圆二十公尺，不准任何人进入……我去都城一趟。”</p>
<p>　　话声一落，徐定疆往东直射，转眼消失了踪影。</p>
<p>　　若不是听到归勇的事情，徐定疆只怕还在伤痛白玫之死，但这时却适时的将徐定疆从悲伤中暂时抽离几分。</p>
<p>　　不过徐定疆依然不断的想着两人最后的缠绵，一面深切的自责，若早知白玫会采取这样的手段，就不该给她这样的机会……</p>
<p>　　若没有机会，她纵然会一时气沮，总有可能想通的吧？</p>
<p>　　不知道……无论如何，现在都已无法挽救，她想与自己同死之心未免太过坚定……小玫啊小玫，难道只过了这短短的一个月，你就满足了吗？</p>
<p>　　都是自己的错……</p>
<p>　　若不是自己太希望满足她的愿望，也不会一直不拆穿此事，本想她若真要自己一命，给她便是了，反正该交代的事情都已交代妥当，但自己若能撑过这一关，她就该会死心啊……</p>
<p>　　真没想到，她对这种毒药太过自信，居然一心与自己同归于尽……</p>
<p>　　问题是，为什么只有自己撑了过去？</p>
<p>　　小玫，我实在太对不起你了，但你就这么一个人走了，你……</p>
<p>　　你也太对不起我了。</p>
<p>　　徐定疆悲痛的在云彩中飞掠，只花了短短的时间，已经到了都城附近，他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拦截归勇的，刚刚一路上倒是忘了……</p>
<p>　　徐定疆无奈的四面观看，却见下方蛇族、熊族、人族北军三方，分成三面打成一团，其中最惨的自然是人族那已经不到五万的官兵。</p>
<p>　　不过只要熊族稍占优势，蛇族立即转移目标攻打熊族，相对的，若蛇族占了优势，熊族却也不肯坐视，似乎谁也不让对方灭了北军部队。</p>
<p>　　不过北军自然是无时无刻都受着攻击，除了在夹缝中求存之外，根本没有反攻的气力，但也因为蛇熊两族彼此忌视，北军一时间倒还能稳得住阵脚。</p>
<p>　　发展成这样，倒颇合徐定疆的期望，不过可惜的是，刘然的皇帝位子可能又稳了，本来期待刘?当上皇帝，看来刘礼还是没能掌握大局……</p>
<p>　　不过这时的徐定疆，也没心情再深入思索了，只再拔高了千余公尺，远远的观察着都城周围，虽说归勇该已赶到，但都城附近如此混乱，他总不会一头冲进去，若归勇露出身形，自己该能事前拦住。</p>
<p>　　一飞高，徐定疆也发觉正不断往北缓缓撤退的一支部队，除定疆一怔随即释然，虽看不清楚旗号，但想来应是白家的北域部队……</p>
<p>　　白家人终于也知道明哲保身了？</p>
<p>　　也许这场战事过后，他们真能在北域城开枝散叶，重新立足，不过他们若是打着再起风云的主意，只怕最后难逃溃败的命运。</p>
<p>　　就在这时，徐定疆突然一怔，萧索的脸上突然露出几许兴奋的神色，那……那不是那三个该死的东西吗？居然在这时候出现？</p>
<p>　　出现在徐定疆眼前的，居然是那三个徐定疆不知该如何寻觅的三位尊者：二、三、四尊者三人，除了二尊者身后背着一把不知什么东西外，另两人手中倒是空空如也。</p>
<p>　　三人浮现在都城上方之后，也不施展空间移位的功夫，只不断的往上飘，他们躲的想来是两位供奉，不过他们万万没想到，上方还有个凶神恶煞在等着他们。</p>
<p>　　看到三人，徐定疆是又高兴又紧张，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机缘，省得拜托刘芳华抓人，这次绝对要宰了追三个家伙，想了想，徐定疆又飞高了些，躲到了云雾之中。</p>
<p>　　三人直上高空，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也许因为都城在正要被破前突然得救，里面所有人正忙着修补破损的城墙，一时也没人理会逃出的三尊者。</p>
<p>　　三尊者飞到约莫一千公尺高，这时除了徐定疆与刘芳华之外，天下已经没有人奈何得了他们了，他们这才停下身来，观察着城外的状态。</p>
<p>　　看到城外战场的混乱，三人似乎颇感意外，彼此商议一番之后，三人开始向着东面直飘，似乎不打算参与下方的战事。</p>
<p>　　这正合徐定疆的心意，若这时出现，就算能击杀一人，另两个若是躲到下方的人堆中，说不定还被溜了，若能到什么四野空旷的地方，那可就有把握多了；而且自己因与毒物磨耗一日一夜，那看似无穷的功力已有不足之像，拖的越晚动手，连杀三人的把握度越高。</p>
<p>　　而三人既然在此出现，归勇就算进城，一时也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徐定疆当机立断，在高空中远远吊着三人，向着东方缓缓移动。</p>
<p>　　二尊者背着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皇族至宝──月华剑。</p>
<p>　　都城刚由大难中逃脱，发觉城外众敌打成一团，刘然松了一口气，身上暂时只带着泰古剑，把月华剑取下片刻，却没想到会被人所窃。</p>
<p>　　这件事一经发觉，自然捣得皇城内一片混乱，想来想去，除了修练幻灵大法的尊者们之外，也没有别的可能了。</p>
<p>　　这下子刘然愤而奔下幻粹阁地牢，要向刘芳华兴师问罪，责怪为什么三位尊者潜入都城，刘芳华居然不知事前告警，莫非她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p>
<p>　　刘尉达、刘尉莽自然只好跟着，虽然在他们的心中，多多少少觉得刘然自己该负更大的责任。</p>
<p>　　刘然的想法又是不同，这次被偷走的是自己赖以逃生的月华剑，又是从寝殿中被偷，无人可怪、恼羞成怒下，他只好亲自来找芳华算帐。</p>
<p>　　不过说老实话，见了面该骂些什么，刘然心中也还没有主意。</p>
<p>　　三人各怀心思的奔入地牢，这才发觉刘芳华竟是进入了极深层的定境之中，任何外在的讯息都已无法感受。</p>
<p>　　刘然一楞，哼了一声说：“原来如此。”难怪刘芳华没及时通知，他的气也消了三成。</p>
<p>　　两老也同时省悟，刘尉莽叹了一口气说：“芳华丫头原来在练功，这也难怪了。”</p>
<p>　　“这是什么时候了？”刘然依然颇有不忿的说：“什么时候不练，挑这时候练……两老可能唤醒芳华？”</p>
<p>　　刘尉达一怔，微喜说：“皇上莫非想放出芳华公主？她的功力确实也有帮助。”</p>
<p>　　“不。”刘然沉着睑说：“看样子……他们都有不臣之心，让芳华醒着只是为了告警。”</p>
<p>　　虽然并不怀疑自己儿子，刘然对“扶刘?为帝”的消息仍有些忐忑，尤其徐定疆至今兵力未至，除这个解释之外，恐怕没有好的说法了。</p>
<p>　　而刘芳华不只与叛军大将白浪过从甚密、与徐定疆是好友，跟刘?的兄妹之情又十分深厚，想来想去，刘芳华还是不放为佳。</p>
<p>　　刘尉达活了这么多年，对这一点关窍自然看得十分清楚，他心底暗叹了一声，慢慢接近刘芳华，以最轻柔的方式体悟着刘芳华的状态，看是不是适合让刘芳华出定。</p>
<p>　　刘尉达这么一试，本来平和的脸色慢慢起了变化，似乎发现了无法理解的事情。他怔怔的收回手，回头望着刘尉莽说：“你来试试。”</p>
<p>　　刘尉莽一怔，一言不发的伸出手，轻轻的接触刘芳华的背心，内力一透之下，发觉刘芳华全身内息活泼的运行着，但全身经脉却只是稳定的畅流，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平稳的状态之下，与一般人练功时的表征大不相同，简而言之：刘芳华根本不是在练功夫。</p>
<p>　　刘尉莽眉头一挑，一股内息微微一震，刘芳华的内息自然而然的顺势一卸，跟着又舒缓的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刘尉莽可也愣住了，迟疑片刻才收回手，愕然的说：“怎会如此？”</p>
<p>　　“没错吧？”刘尉达也诧异的说：“她……昏迷了。”</p>
<p>　　内息的状态，清醒时与昏迷的反应绝不相同，比人体受外在刺激的反应还要明显，不过刘芳华若是昏迷，怎么会这么稳定的端坐着……</p>
<p>　　莫非她在极端平静的修练中失去神智？</p>
<p>　　“怎么回事？”刘然皱眉问：“什么昏迷了？”</p>
<p>　　这该如何解释？两老对视一眼，刘尉达有些迟疑的说：“她也没在练功……就是这么坐着，然后突然昏了……”</p>
<p>　　什么乱七八糟？刘然脸上颇有几分不以为然，顿了顿才说：“就算她昏了，能把她唤醒吗？”</p>
<p>　　“试试吧。”刘尉达没什么把握，伸出一手探入内息，体察着刘芳华的身体哪里出了异状。</p>
<p>　　既然说是昏迷，首先探查的自然是脑部，不过刘尉达查了半天，查不出所以然来，但除了脑部产生异变，还有什么可能会导致这种状态？</p>
<p>　　刘尉达满头雾水，只能归类于自己不明白的状态了。</p>
<p>　　刘尉莽见兄弟脸色凝重，他跟着两手握向刘芳华的手腕，两道内息顺着经脉往内探去，他打算查查刘芳华的经脉状态，也许会获得解答。</p>
<p>　　可是两兄弟忙了半个钟头，依然不知所以然，两人目光对视，脸上都有些愕然。</p>
<p>　　刘然可耐不住了，下次尊者再来，会偷走什么东西可不知道，也许拿掉几个龙将、教头的脑袋，那样可不得了。</p>
<p>　　他沈声说：“两老看法如何？”</p>
<p>　　毕竟还有许多需要借重之处，刘然口气还算客气。</p>
<p>　　隔了片刻，还是刘尉莽说：“她丹田中的内息状态有点异状，不过该与昏迷无关。”</p>
<p>　　“怎么，她丹田有异？”探查脑部经脉的刘尉达没发现此事。</p>
<p>　　刘尉莽点头说：“内息分布不平均，我没听说过这种现象。”两人若没听过，这个世间听过的人绝对不多。</p>
<p>　　“竟有此事？”</p>
<p>　　刘尉达可起了兴趣，他疑惑的说：“徐小子说丫头的内力该也大幅提升，莫非此异状与他们现在的内息状态有关？”</p>
<p>　　对徐定疆与白浪两人功力总量大幅提升之事，两老想之不透，耿耿于怀以久。</p>
<p>　　“有此可能。”刘尉莽点头沉吟说：“丹田之中，内息分布竟隐隐有层次的区别，真不知为何如此？”</p>
<p>　　“我也来瞧瞧。”刘尉莽正要伸手，却听身后刘然轻哼一声，刘尉达停住了手，颇有些尴尬的回过头说：“启禀皇上，我们一时还找不出……”</p>
<p>　　“两老慢慢研究吧。”刘然耐不住性子了，摇头说：“朕先上去了。”说完飘身离开，懒的再说。</p>
<p>　　刘然一走，两老反而得其所哉，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探入内息，向着刘芳华体内查探过去。</p>
<p>　　既然不是寻求刘芳华昏迷的原因，两人这次查探的方式可就不大一样了，两人的心念随着内息的感触直破入刘芳华体内，虽然颇有阻碍，但凭着深厚的内息，总算也能深入。</p>
<p>　　好不容易到了刘芳华那内劲凝结的中心，两人终于找到了那个古怪的集中点。</p>
<p>　　不过在那结实的集中点外几次测试，两老依然看不出所以然来，刘尉达与刘尉莽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同时加运了功力试图钻破那怪异的集中处。</p>
<p>　　但那个中心点毕竟不是在两人体内，两人并不能如刘芳华一般感受光球详细的情况，这么一运劲，不过是无端端磨耗集中点外围的能量，想侵入可没什么希望。</p>
<p>　　但这么一搞，刘芳华内息自然大幅损失，在一刹那间，大量内息蓦然涌出，两老猝不及防，在一瞬间内劲被澎湃的力道逼退，眨眼间退出了刘芳华体内，两人同时吃了一惊，那一小点居然有这么深厚的内息，莫非这就是那古怪功力的由来？</p>
<p>　　但就在这时，两老面前的刘芳华突然一吐气，眼睛睁了开来，直直的暗视着两人，那模样煞是恐怖，纵然两老人生阅历已丰，仍不自禁的被刘芳华骇然的表情唬了一跳，两人同时飘退数公尺，运足一身功力，静观其变。</p>
<p>　　刘芳华在这一瞬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两老的存在，她隔了好片刻，手脚一伸，猛一个蹦了起来，还扯得铁链嘎吱作响，刘芳华这才似乎从惊骇中复原，目光转向两人，有些发颤的说：“供……供奉爷爷？”</p>
<p>　　“芳华丫头。”刘尉达还没放松防备，疑惑的说：“你怎么了？”</p>
<p>　　“我……”刘芳华四面一望，迟疑的说：“我还在这里？我刚刚怎么了？”</p>
<p>　　“你昏过去了。”刘尉莽说。</p>
<p>　　“我……”刘芳华脸上露出迷惘，隔了片刻才说：“我昏……多久？”</p>
<p>　　谁知道？刘尉达顿了顿说：“该没多久……你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p>
<p>　　刘芳华回忆着刚刚感受，在一片无限的虚无之中，除心灵以外，自己失去了所有正常感受……</p>
<p>　　但心灵所感受到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孤寂、沉默、黑暗，连时间的流逝都已无法感觉，仿佛过了无尽的岁月，更连过往的记忆也只剩下淡淡的联系，而在那一丝的记忆之中，却牵动着刘芳华始终不愿停留的心境。</p>
<p>　　若非忽然有股大力将自己带出那片黑暗，也许自己就这么永远留在那恐怖的所在了。</p>
<p>　　回到现实，这一生的回忆突然重新清晰的涌上心头，这刹那间，刘芳华对如今的人生，突然有种虚幻的感觉。</p>
<p>　　刘芳华发怔片刻，终于还是说：“仗还没打完吧……父皇为什么还不放我？”</p>
<p>　　“你们功夫练的是够高了。”刘尉达突然有些感慨的说：“但也难免让皇上起戒心。”</p>
<p>　　“怎么……”刘芳华一顿，脸上泛出一股怒色说：“莫非白浪……”彷佛消失许久的恨意重新鲜明的涌起，刘芳华这才发觉，刚刚那无穷无尽的痛苦，也许正是因为对白浪的不谅解所造成的，或者……</p>
<p>　　该说自己根本忘不了他。</p>
<p>　　“白浪领着熊族冲破内城。”刘尉达喟然说：“我们两人联手也没能挡住，这一战……都城数十万军民可是死伤惨重啊。”</p>
<p>　　内城都被攻破了？刘芳华瞪大眼说：“怎么……那怎么这里还没……”</p>
<p>　　“都城外叛军与蛇族打了起来。”刘尉达摇头说：“熊族不知为什么退出去混战一场，三边正拚得激烈……看看谁胜，都城大概就是谁的了。”</p>
<p>　　“那……”刘芳华不可置信的说：“定疆呢？他早该赶来了啊。”</p>
<p>　　“别提那小子了。”</p>
<p>　　刘尉达脸色一沉说：“他才是最不可信任的，徒领十万大军却不肯接近都城，只怕最后的胜利者就是他了……没想到刘氏天下只传了两代。”</p>
<p>　　徐定疆想作皇帝？不可能！刘芳华坚决的摇头说：“定疆那个人两位爷爷难道不知道？给他当皇帝只怕他还懒得作呢。”</p>
<p>　　“问题是……”刘尉达想到徐靖与陈晶露的死，可就不是这么有信心了，但这话总不好对刘芳华说吧？</p>
<p>　　刘尉达顿了顿说：“那小子的想法从小就没人知道，芳华丫头，你不可太过自信了。”</p>
<p>　　“这……”这么一说，刘芳华的信心也动摇了，刘尉达说的是老实话，除了知道徐定疆十分爱护自己之外，自己什么时候了解过他？</p>
<p>　　连他是不是喜欢自己都弄不清楚……</p>
<p>　　而他为什么要帮白浪练成这么高的功夫？</p>
<p>　　又为什么要白浪答应那种奇怪的诺言？</p>
<p>　　许许多多的谜团，在动摇的心念下，彷佛一个个都是可怕的阴谋。</p>
<p>　　刘芳华脸色惨白的退了两步，无法接受徐定疆原来是个极恶的奸雄，而这一点，让刘芳华感受到的痛，竟不下于被白浪背叛的感受。</p>
<p>　　“你就是这么天真，所以不能放了你。”</p>
<p>　　刘尉达自觉替刘然找到个好理由，日后父女感情还有机会回复，他颇得意的说：“若你又被徐小子或白浪利用，你想想皇上会多伤心？你知道吗？连月华剑都被二尊者偷了。”</p>
<p>　　“他们……”刘芳华还在错愕与慌乱之中，又听到了一个震撼的消息，她脆弱的摇头说：“怎么可能，除我之外，他们还会听谁的命令？”</p>
<p>　　刘尉达这时可真是福至心灵，竟能在自己的推论当中，把一连串的事情兜在一起，他摇头说：“幻灵大法也没什么，最大的优势不过最能够持续飞行，天下间除你之外，难道没有人能飞？”</p>
<p>　　虽说尊者等人与徐定疆有极大的仇隙，但徐定疆也未必知道，所以推论依然可以成立。</p>
<p>　　莫非又是徐定疆？</p>
<p>　　刘芳华无力的一跌，踉跄之间又绊到了粗大的铁链，身子失去平衡，还好一跌之际“飘风技”突然一施，这才稳了下来──但刘芳华的心灵这时受了极大的创伤，就算这么跌上一跤，只怕也感受不到疼痛。</p>
<p>　　两老见刘芳华痛苦的模样，两人却也颇有不忍，刘尉莽哼了一声说：“我们走吧。”</p>
<p>　　“等等。”刘芳华露出坚毅的表情说：“放我出去，我可以杀了白浪，再亲自去找定疆问个清楚。”</p>
<p>　　别说两老不能做主，就算可以，也不觉得刘芳华说的话有实现的可能，两人摇摇头，刘尉达说：“你就安心的待在这儿吧，话说回来，如果真是被徐小子攻破都城，你该会被释放的。”</p>
<p>　　两老说完之后，就此飘然离去。</p>
<p>　　怎能让此事发生？</p>
<p>　　刘芳华忿然全力猛扯那粗重的锁链，白浪背叛自己，人生已无乐趣，如果连徐定疆也不能信赖，活着干什么？</p>
<p>　　刘芳华气怒交迸，猛扯着左碗的锁链，也不管原本晶莹如玉的手臂肌肤，在这么拉扯下由红肿泛出紫青。</p>
<p>　　但怎么扯也扯不下来，刘芳华想着自己一身功夫，却没有一种具有足够的威力，原先的无力感转变为自暴自弃的想法。</p>
<p>　　但她突然一怔，想起入定前后的点点滴滴，在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情绪当中，想到一种威力可能十分恐怖的功夫，若如自己所想，连白浪那一招都将远远不及……</p>
<p>　　但相对的，却得以自己的生命作代价。</p>
<p>　　自己的生命还有什么好珍惜的？</p>
<p>　　问题是在这里死了，怎么杀白浪，怎么询问徐定疆？</p>
<p>　　刘芳华红了眼，目光一转，突然停在墙脚，那是……</p>
<p>　　一柄剑？</p>
<p>　　刘芳华想起自己吩咐随侍的事情，她目光一亮，手一招，墙角那东西咻地一下飞到了她的手中。</p>
<p>　　只听一声剑鸣，长剑脱鞘而出，功力催动下，透出的白色剑芒，在手中闪闪发亮。</p>
<p>　　刘芳华向着锁链猛砍数击，却见长剑徒然多了几个缺口，锁链依然不为所动，满怀不忿、越来越是激动的刘芳华眼一红，举着长剑的右手突然顿了下来。</p>
<p>　　只见刘芳华脸色由忿然转为迟疑，再由迟疑化为冷漠，她一咬牙，剑芒一闪间，她的左腕被自己硬生生斩断，锁链匡当一声摔落地面。</p>
<p>　　只见随之落地的溅血左掌，毫无生气的躺在鲜红血泊中，泛着惨然的苍白。</p>
<p>　　刘芳华也不管这些，她运功凝停左臂血脉，在刺痛中感受到一种陌生的不平衡感，自伤之余，一声清亮而蕴含着深切悲痛的长啸猛然传出，当上方守卫人人相对愕然之际，地牢中的刘芳华催动“幻灵大法”，带着长剑在刹那间消失无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