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是空。</p>
<p>　　    话说，我更愿相信人是感性的生物。</p>
<p>　　    最近逛了逛璃月，荧似乎还没正式开始自己的旅途。我在璃月捡到一本书——虽说我已经捡到过了很多的书了。</p>
<p>　　    不知你是如何的人，反正现在璃月这财源广进的繁华世道（至少表面如此），可供消遣的方式太多了。评书散打，说学逗唱，短短几句惹不起遐思，但完全可以逗人发笑。类似说书这样的从业者分布广泛，随时随地都可消解一下疲惫的神经，就像给哭闹的小孩一颗即塞即愈的奶糖，管用。</p>
<p>　　    所以渐渐地看不到多少捧着书的人了，这就让我有了可乘之机，四处捡到不少零散的书册。我和多数读书的人一样，囫囵吞枣一通后，情节、立意内涵啥都不知道，这本书也不例外。</p>
<p>　　    </p>
<p>　　    这书叫《缮水》，作者的时代对这片大陆的凡人来说已有些年头了。他有人说他以笔作刀枪，有人说他就一嘴炮，我琢磨琢磨，这不是一个意思吗？</p>
<p>　　    故事依旧是一通囫囵吞枣啥也记不住，但有句话我一直记得：</p>
<p>　　    </p>
<p>　　    “有人说：他们以为大陆上的人口太多了，减少一些倒也是致环保之道。况且那些不过是愚民，那喜怒哀乐，也决没有智者所推想的那么精微的。知人论事，第一要凭主观……”</p>
<p>　　    </p>
<p>　　    有意思，他人“喜怒哀乐”的重要与否，竟是由地位和智慧来衡量。不过后来我才知道，这话确有它的根源。</p>
<p>　　    </p>
<p>　　    </p>
<p>　　    扯远了，该记下我和那个“蓝蓝的、冰冰凉”的小朋友的故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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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其实也就是我捡到那本《缮水》后的不久的事。深渊教团暂且不算，一个人默默在暗中注视着荧走来的日子里，我发现自己头昏头晕频发，这大概是身体对百无聊赖的抗议。当这种不适蔓延到连眼珠都开始胀痛的时候，我知道自己该看医生了。</p>
<p>　　    这不乏好处，我有个癖好，爱用某种璃月社论里提到的，“一分为二“的分析法：感性上说，抓副药能解决我生理不适的燃眉之急；理性上讲，去接触一下更多的人，非常有利于从根源解决百无聊赖的窘况。</p>
<p>　　    走出自己的半亩地，出去见闻一下各种见闻总是好的，书毕竟是人写的，所以书大概不如人。百人的千态，总是看不腻。</p>
<p>　　    这大概也是荧愿意在旅途中四处驻足，而不是火急火燎的原因。</p>
<p>　　    [newpage]“请问，白术白老板在吗？”我走进不卜庐的大门，但并没有看见市井里传言的那副“医术精湛、彬彬有礼、温和内敛”的身影。</p>
<p>　　    “请问，白先生不在吗？”</p>
<p>　　    </p>
<p>　　    “欢迎光临。”</p>
<p>　　    糯出丝丝甜味的声线，沉沉的低音自然地融入鼻腔，这丝可爱的讯号在我耳边叨叨，来自那柜台的方向。</p>
<p>　　    我诧异地向前走去，第一眼只瞅见一顶寒蓝色的小帽，帽檐的一颗蓝色的亮晶体，我认出是神之眼。接着靠近，一颗小小的脑袋映入眼帘，额侧上贴着一枚奇怪的纸条。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是叫“符咒”的璃月法器，还以为是被主人遗弃在路边的小奶猫，身上贴一张纸条，写着“她的名字叫七七，请好心人收养她，拜托了！”之类的字样。</p>
<p>　　    不过当时，大大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汁润的粉色晶莹，呆望着瞠目结舌接近的我的她，真给了我这样的感觉，尤其是那微缩的瞳孔，似是有小小的寂寞，又或是微微的好奇心。</p>
<p>　　    </p>
<p>　　    “不会吧，您就是……白先生？”</p>
<p>　　    </p>
<p>　　    “我是七七，是个僵尸。“她指着自己，毫无被误认的惊异。然后她突然愣在原地发呆，好像是忘了自我介绍该说什么的样子，索性跳过这段话题。</p>
<p>　　    “……白先生和阿桂最近有事要远游，暂时由我看守不卜庐。” </p>
<p>　　    “哦，七七小朋友啊。”我微笑，她和我以前见过的小朋友都不太一样，缺乏那种永远都停不下来的朝气。</p>
<p>　　    </p>
<p>　　    当我还在噎于“僵尸“的字眼，望着她，不安的想象良多时，她已泰然地向我询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p>
<p>　　    僵尸、超可爱的小孩子，不知是落寞、淡定、还是好奇的眼神的身影正在逐渐向我逼近。就像是被什么灌醉一般的脸红心跳，逼我缓缓向后退。</p>
<p>　　    “噢，我最近有些头痛，想来看看病，既然白先生不在那就……”</p>
<p>　　    羞涩？不！但双腿开始打起退堂鼓，挪向门口。但不知为何，我挪得好慢好慢，眼看着眼前的小小存在就要贴上我的位置……</p>
<p>　　    </p>
<p>　　    她抓住我的手掌心，往下扯扯。</p>
<p>　　    “嗯？”</p>
<p>　　    晴朗的初秋，怎么说还是有点燥热的。可她的手冰冰凉，就仿佛这世界的一切温度和光芒都未曾在她的身上经过和停留。</p>
<p>　　    </p>
<p>　　    见我没反应，她又改成双手抓住，分别盖住我的手心手背:</p>
<p>　　    “请蹲下来。”</p>
<p>　　    “噢。”</p>
<p>　　    </p>
<p>　　    我居然不顾风险，乖乖听一个神之眼持有者的吩咐。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反正不是因为她可爱。</p>
<p>　　    </p>
<p>　　    冰凉的触感一下从手中脱离，仰起脸，攀上我的额头，然后她又呆呆地愣了一下，表情看不出，但似是有些困惑。</p>
<p>　　    “呃……七七？”我尴尬的发问，脸颊增添了几分烧灼感，额头的触感更加冰凉了。</p>
<p>　　    然后她又似是恍然大悟一般，从兜里掏出一本笔记，翻了一阵，然后才重新攀上我的额头，按住我的太阳穴。</p>
<p>　　    </p>
<p>　　    之前荧也这样给我按摩过，她耍起性子来按得疼得不行，美名其曰“有效“。而七七则温柔不少，体温的差异，真如夏天含下冰块一样让人神清气爽。我又回忆起和荧这样一边按摩一边打闹的时光了，又猛想起七七和我并不是类似的关系，脸不知怎么又烧起来。</p>
<p>　　    </p>
<p>　　    “七七小朋友……”</p>
<p>　　    “好了。”她突然收手，“这位哥哥是恶阻清阳，肝火太旺哦。”</p>
<p>　　    “什么？”</p>
<p>　　    “这症状并不严重，需要常备香囊贴身祛火……”七七提一块凳子到药柜旁，翻找起来。“啊……好像没有对应草药了呢。”</p>
<p>　　    “这么常见的病症都没有备药吗？”</p>
<p>　　    “没有哦，哥哥的病因并不常见，七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另外哥哥的名字是？”</p>
<p>　　    “我叫空——但是，叫我旅行者就好。”我并不擅长打交道，尴尬地直犯咳嗽，“那谢谢七七小朋友了，我还是先告辞——”</p>
<p>　　    “空哥哥是没有摩拉吗？”</p>
<p>　　    “啊？”</p>
<p>　　    “白先生早上离开的时候嘱咐我说——”七七从药柜上下来，打开笔记：“要是这两天有某位缺钱的顾客，就要说她的小叔已经给了哦。”</p>
<p>　　    </p>
<p>　　    不明所以。</p>
<p>　　    </p>
<p>　　    “我带了的。”我从兜里掏出摩拉袋，放在桌子上，“但是你这里不是没有药了吗？”</p>
<p>　　    “不卜庐是药庐，缺损什么药，我都会尽可能去采的哦，请稍等片刻，我就去。”七七转身进了后院，不时传来呯呯嘭嘭的声音。</p>
<p>　　    </p>
<p>　　    我这才知道，不卜庐虽然偶接些疑难杂症，但其实就是药庐，只负责采药抓药，就医则另有别处。不过这家的孩子挺忙的样子，却肯替我看病，我倒是不胜感激。</p>
<p>　　    别人店的地盘，我似乎也不太方便进去，于是便在堂里等候发呆。</p>
<p>　　    </p>
<p>　　    </p>
<p>　　    头疼，又实在无聊，就不自觉做起白日梦来。我又想起那本《缮水》里的话了：</p>
<p>　　    “有人说：他们以为大陆上的人口太多了，减少一些倒也是致环保之道。况且那些不过是愚民，那喜怒哀乐，也决没有智者所推想的那么精微的。知人论事，第一要凭主观……”</p>
<p>　　    </p>
<p>　　    我不知璃月人是怎么参悟这话和这角色的，一开始我觉得似是放屁，仔细想想又有那么点道理。</p>
<p>　　    自己的烟火和人情，在自己封闭的回路里，常常会因为短路而无限放大。此之喜怒哀乐，于彼就宛如砂纸一样苍白无力；他的海誓山盟，旁人看来不过是薄情小义。不同的人之间，难以互贯同理心。</p>
<p>　　    若有可怜的人，祈愿得到他人的理解，就得张牙舞爪地去表达（一如我此刻的这些拗口辞藻）。</p>
<p>　　    若有温柔的人，想要体会他人的喜怒哀乐，就得卯足力气地去揣摩（一如皱着眉头读此文的读者）。</p>
<p>　　    更糟糕的是，人人都是这样，都有这份执念。</p>
<p>　　    这在我看来，未尝不是一件让人心情复杂的微妙事。</p>
<p>　　    </p>
<p>　　    所以说，我更愿相信人是感性的生物。</p>
<p>　　    </p>
<p>　　    </p>
<p>　　    “请问白先生在吗？”</p>
<p>　　    然后是一声似是年迈的咳嗽。</p>
<p>　　    我从白日困梦里挣出，撑开惺忪的眼，眼前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穿着与蒙德多数市民无异，就是眼圈和略凹的两腮里不难窥见几分憔悴。</p>
<p>　　    “请问你是？”</p>
<p>　　    “噢，我是白先生的老主顾了，来取今日份的药。他今天不在吗？”</p>
<p>　　    “他有事出去了呢，倒是托那只小猫看店——”</p>
<p>　　    “什么？“</p>
<p>　　    “啊不是！“我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现在只有七七小朋友在看店。“</p>
<p>　　    </p>
<p>　　    </p>
<p>　　    “是关姥姥啊，”七七捧着笔记本从房内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团纸包，“这是今天的药。”</p>
<p>　　    “噢噢！真是谢谢七七了。”她连忙接过药，把皱巴巴的裤兜翻出，把一叠摩拉捧在掌心一枚一枚地数着。</p>
<p>　　    “钱已经给了哦，白先生跟我说的。”七七合上笔记本，“关姥姥的小叔提前给了半个月的。”</p>
<p>　　    “噢！原来是这样吗！”这位关老太有些惊喜地直呼，却满是浮于礼仪的客套笑容，“真是的，浦弟干嘛又这么破费呢哈哈……”</p>
<p>　　    老太太把钱揣回去，抹抹嘴角的沫子：“那就劳烦不卜庐的诸位了，老身我就先回去了！”</p>
<p>　　    她把药包收进袖子，顿了一下又取出揣进怀里，理理袖口就往外走。迈出的每一步都刻意地充满活力，让那羸弱的瘦肩变得更加颤耸，也不知究竟是她的身子架在发抖，还是脚下的台阶摇摇欲坠。</p>
<p>　　    </p>
<p>　　    </p>
<p>　　    七七撕掉笔记的一页，转头跟我解释，这老太的儿子原是“三碗不过港”附近摆摊卖玩物的，纸灯笼之类的，三个月前患症病倒了，妻子待产没人愿意聘，只得老太四处打打零工补贴药费，盼着能熬过儿子的病，或者是儿媳的产期。来不卜庐给白术会过诊后，便每天来取一封新鲜的成药。</p>
<p>　　    我点点头。但老实说不是我麻木，这样的故事，人们都见多了。感怀心重的或许还肯细细听听，叹息一声也就罢了。没有起死回生的妙手之法，又或是位高权重之人，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俗世千人的洪流之中，只有来自自己和至亲的晴天霹雳才落得到自己头上，外人的喜怒哀乐不值一提，到头来也就只是汇成了本篇这样的故事。</p>
<p>　　    我又想起《缮水》里的那句话了。</p>
<p>　　    </p>
<p>　　    </p>
<p>　　    “你说你今天分拣的药材有点多是吧？要我帮忙吗？”我也看不出七七对这家人是否有生出什么共情，索性岔开话题。</p>
<p>　　    “噢，好的，谢谢空哥哥了。”</p>
<p>　　    </p>
<p>　　    我随她来到堂后，看她费力地拉着库房的门栓，可大门只开了一个多七七宽的缝就纹丝不动了，于是七七开始使劲推，又是拿肩顶，最后索性固执地撞起来。</p>
<p>　　    “咚咚“的声音，和她的一番犟劲，我想起了璃月传说里，恶鬼半夜用头撞墙恐吓人类的故事了。我把她抱开，示意她要把把门缝下卡住的枝叶清理干净，再和她一起拉门。这门的转轴历经多年，锈蚀愈发严重，打开确实无比费力。大敞的一瞬间，便是扑面而来的药草气。坛子，树枝般的各种形状，又或是细碎的枯瓣，都呈在这昏暗的房内。</p>
<p>　　    七七点开一盏灯，教我把这样那样的枝条切碎、装盒，自己便拿起碾子擀着什么。</p>
<p>　　    我望着她娇小羸弱的肩坎，加快了手里干活的速度。</p>
<p>　　    </p>
<p>　　    “七七最近都是一个人过吧？“</p>
<p>　　    “嗯……“</p>
<p>　　    “像你这样的孩子，会不会比大人更容易孤单呢？“</p>
<p>　　    她没有说话，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p>
<p>　　    </p>
<p>　　    又过了一会儿。</p>
<p>　　    “如果能采到清心做香囊的主料，可以给空哥哥带身上用很久。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她像陈述其他事情一样陈述着，但眼睛不时过来看我的反应。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p>
<p>　　    “没事的，我最近时间很充裕，可以陪七七一起去采药哦，总会找到的吧！“</p>
<p>　　    “嗯……“</p>
<p>　　    七七浮掠的眼神稍有安定，奇异的温柔感让我禁不住把手向她伸出，迟疑了一下，终是抚上了她那颗小脑瓜。</p>
<p>　　    她没有抗拒，只是用头轻顶了下我的手心，然后点点头。</p>
<p>　　    </p>
<p>　　    </p>
<p>　　    七七跟我强调，采药其实是她的日常，无论是给关老太采药，还是给我找清心，都是本职，不必抱怀太大的谢意。可惜关家的药还好，两天下来一株清心都没见到，这“本职工作“未免也太难做了些。</p>
<p>　　    </p>
<p>　　    “我说，这清心被说得这么神，不会是仅限于传说的异草吧？”我望着远处，夕暮正慵懒地躺在山头。</p>
<p>　　    “可能是最近采清心的人太多了吧。清心是，生长周期长且固定的植物。”七七的失望可能更甚于我。</p>
<p>　　    </p>
<p>　　    天边的积云厚成块状，却挡不住夕暮的光辉，被烧灼成赤红，裂成点状，向穹顶的中央喷射出去。我抬头顺着云的方向观望，一株白里透绿，仿佛自己在发光的花朵呈在我的视线上。</p>
<p>　　    “诶，那是不是就是你说的——”</p>
<p>　　    我低下头，发现七七已是满眼放光地呆望。我刚想拍她，女孩却是箭一般窜出去。不愧是走遍璃月的采药姑娘，在各个落脚点上窜跳，攀岩的速度我只能甘拜下风。我只看见那坨身影消失在岩座里，仿佛被夕暮溶解不见的云朵。片刻后，云朵重新探出小小的脑瓜，向我挥手，示意我也上去。</p>
<p>　　    那清心的根伫在高处岩壁的裂缝里，其下却是被巧夺天工的斧子削过一般光滑平整，几乎没有攀上的可能。在可能的高度，我生出一块荒星爬上去，可它依旧是捉弄人般地悬在我的头顶，我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二米二六的身高了。</p>
<p>　　    </p>
<p>　　    七七也爬上来，向我张开双臂，示意我把她抱起来。</p>
<p>　　    这是个好点子。七七背转过身，我捧住她的腋下将她举向头顶，坐在我的肩膀上，伸手向那株清心，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上够。</p>
<p>　　    冰凉的肚皮紧贴我的后脑勺，激得我一阵清爽。贴得如此之近后，我才真切地品到她的身上，并没有一般女孩子的体芬，也没有稚童的奶味。终日伴于医药的她，随于身体的竟是奇异的药香。我身体并没有感受到过多的压力，相反，我惊叹于七七身体的轻盈。大腿一只手就可以稳稳地握住，随着她身体一阵阵地发力，触感时而紧实时而柔软。</p>
<p>　　    可脚下的土地开始不再坚实，这让我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p>
<p>　　    “七七，快下来！荒星时效要过了！！！”</p>
<p>　　    “还差一点……“</p>
<p>　　    我索性用尽全身力气猛跳，竟成功让她抓住了那株草。然后我抱着她摔了个狗啃泥。</p>
<p>　　    用背着地时，我手掌捧着那被柔软肌肤包裹着的小巧骨骼，七七是很轻巧，但手里能捏到的，仍是坚实的份量。</p>
<p>　　    </p>
<p>　　    “空哥哥没事吧？！”她急切又自责地捧住我的脸，我连忙笑着：“七七还是个子太小，这高度对我这样的来说完全不是事呢~”</p>
<p>　　    她又呆呆地盯着我，姑且就当她是相信了吧。</p>
<p>　　    “呃，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吗？”</p>
<p>　　    “噢，好的……”</p>
<p>　　    </p>
<p>　　    回往不卜庐的路上，我俩数着筐篮里的战利品。其实一株清心，便足以满溢今日的收获。我倒不太为能采到而兴奋，但七七一副从未见过的活跃样让我难掩笑容。为什么呢？七七不太像是会为一株草兴奋至极的孩子。</p>
<p>　　    “为我采药这么辛苦，看来我不能亏待你啊，要我额外付一些奖励吗？”</p>
<p>　　    “要！”七七在我怀里喊得理所当然，我似乎突然成了她不需要拘任何礼节的对象。</p>
<p>　　    “那你要什么奖励呢？”</p>
<p>　　    七七大声地告诉我，我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p>
<p>　　    </p>
<p>　　    前所未见的欣喜模样，我就当她是在笑吧。</p>
<p>　　    </p>
<p>　　    </p>
<p>　　    于是后来的几天，她留我住在不卜庐的二楼，我也许久没有睡过旅店、草地和石头以外的地方了。也不再困懒觉，每早都会帮她推开库房的门，分拣好药材，等着关老太过来取了药就去吃午饭。</p>
<p>　　    于是后来的几个下午，璃月港北门的守卫便可看见一只可爱的小女孩和一个少年，各捧着一罐椰奶向绝云间晃去。</p>
<p>　　    </p>
<p>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p>
<p>　　    有时的夜晚，我还没合上眼，循着七七那软软的童音起身一望，便可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我和月亮面前，被皎白的光衬得乌黑，有节奏地扭着各种奇怪的动作，一旁是放着的笔墨、本子和烛光。后来她告诉我，这是为了防止她身体僵化的“柔软体操“。</p>
<p>　　    我很好奇她为何只会数道七，这是否和她的名字有什么微妙的含义。但我不敢去问起她的过往，或许她不记得，如果她记起来了的话，我怕我会先于迟钝的她，陷入又一轮悲伤。</p>
<p>　　    不过尽管当时的我甚是诧异，但也生不起无端打搅的念头。我只是回到床上盖好被褥，轻闭双眼，聆听那早已柔软至极的声线，仅是糯糯的鼻音就可传达主人的全部乖巧，不夹杂情绪的低沉使我回想起儿时的摇篮曲：</p>
<p>　　    “一、二、三、四，七、二、三、四……”</p>
<p>　　    没有睁开眼睛的欲望了，不会思考自己何时才会睡着了，只是想象她如水柔软的体肌，如穹顶净的瞳眸。原有的头痛便无法感知了，她的嗓音裹挟着黑夜，沉得更加静谧，沉出我平缓的眠息，沉得梦都不会生起。</p>
<p>　　    我听不清她沉糯的口齿了，越是挣扎在睡梦与不断强调她的存在的潜意识间，就越是会把她的名字与一切混淆……</p>
<p>　　    “七、二、三、四，七、二、三、四……”</p>
<p>　　    “五、六、七、七，五、六、七、七……”</p>
<p>　　    </p>
<p>　　    我好像忘掉了什么，忘掉了散慢行于这里之前，所苦恼的事情。</p>
<p>　　    [newpage]后来几天的天穹都无比怠惰，不见太阳的形状，没有雨滴点点，甚至云都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我还蛮喜欢这样的阴天，不躁热，不寒冷。</p>
<p>　　    </p>
<p>　　    “关姥姥今天没有来呢。”</p>
<p>　　    昨天采的药帮七七分拣完了，她翻出笔记确认自己没有记错。</p>
<p>　　    </p>
<p>　　    “关姥姥今天也没来呢。”</p>
<p>　　    七七还特地把笔记给我看，说信不过自己的记性，让我确认是不是少了两页。</p>
<p>　　    </p>
<p>　　    我也很纳闷一向守时的关老太是怎么回事。</p>
<p>　　    “你知道她的住所吗？”</p>
<p>　　    七七摇头。</p>
<p>　　    </p>
<p>　　    等到往日午饭都结束的时候，来了个女孩自称是港外关家的邻居，说关家死了人，特地要请我们去参加葬礼。</p>
<p>　　    </p>
<p>　　    “她儿子还是去世了吗……”</p>
<p>　　    女孩传达了消息就走了，七七有些落寞。想来全家，又特别是关老太努力了小半年，还是没盼到一个好结果。七七说这快四个月来，不卜庐里其实也就白先生去确诊病情的时候，见过关老太的儿子。</p>
<p>　　    “参加素未谋面的人的葬礼吗？”这感觉着实有些特别。但仔细想想，是好是坏的缘分，不都是来得莫名其妙吗。</p>
<p>　　    </p>
<p>　　    </p>
<p>　　    还是从璃月港北门出去，只不过是往归离原方向，走不了多久，就是关家在港口附近的住处了。</p>
<p>　　    宅子普通但还不算破烂，毕竟儿子病倒也没太久，经济窘迫但不至于潦倒。院子里围着稀稀疏疏几个人，应该都是亲友。</p>
<p>　　    门是关着的，关老太也不见踪影。七七坐在我肩上，想透过窗纸顶上的缝，找到关老太。虽说不合时宜，但我俩的这副举动，让我想起采到清心那天的时光了。</p>
<p>　　    该跟那位老人说些什么才能聊抚丧子之痛呢？我有些担忧，安慰人一向是我不擅长且惧怕的。</p>
<p>　　    </p>
<p>　　    </p>
<p>　　    门开了，走出一位穿褂的、学者式的人，似是别处的大夫。后面还跟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忧心忡忡地向那学者喋喋不休着什么“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唾沫横飞。大夫只是摇头，于是男人把皱巴巴的裤兜翻出，把一叠摩拉捧在掌心一枚一枚地数着，像极了那天的关老太。</p>
<p>　　    大夫走前，还留下什么“秘疗法子成功率低，也不建议你付出这等代价”。</p>
<p>　　    </p>
<p>　　    男人似是有泪，嗫嚅着看大夫走远，才注意到我俩的存在。</p>
<p>　　    “你们是……不卜庐的人吧？”他盯着七七，戴着寒蓝色小帽、体征特殊又无比可爱的采药姑娘，甚好辨认。</p>
<p>　　    “是的，请问您是？”</p>
<p>　　    “一直以来，关家承蒙照顾了——我是关老太的儿子，关熙。”男人说完，就转身进了屋。</p>
<p>　　    这话说得淡漠，想必他也无心真诚道谢——当然，七七和我也无心在意这一点。</p>
<p>　　    </p>
<p>　　    “关老太的儿子——那亡故的那位是？！“</p>
<p>　　    七七和我连忙从门外望去，坐着的关熙和一女人旁、那床上平躺着、胸口似是起伏着的人，面容已被阴影遮盖，只有一双手被落泪的男人拉到光线下来。那布满皱纹，羸如枯柴的手，分明就是一老妇。</p>
<p>　　    </p>
<p>　　    震惊，无以复加。</p>
<p>　　    门外的亲友们叽叽咕咕议论着，我听不到屋内的凝噎。</p>
<p>　　    </p>
<p>　　    过了许久，红着眼的男人出来，手里捏着一钱袋。</p>
<p>　　    “您这是去？“</p>
<p>　　    “给我娘置办后事。“</p>
<p>　　    “那要我们陪您去吗……毕竟这几个月也和令堂……“</p>
<p>　　    “谢谢。“</p>
<p>　　    </p>
<p>　　    关熙叫上另一位亲戚，七七和我跟着前去，却发现走的不是璃月港的方向。</p>
<p>　　    “诶，不去往生堂吗？“</p>
<p>　　    亲戚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七七也默默扯了下我的手指，我有些慌乱，不知说错了什么话。关熙看了我一眼，说道：“看您模样似乎不是璃月的人吧，往生堂那种给达官显贵的地方，我们哪里去得起？“</p>
<p>　　    “这样吗……，抱歉。“我尴尬地挠了挠头。</p>
<p>　　    </p>
<p>　　    去的地方名叫“定寿平”，在山间，房屋陈设和关家类似，较往生堂偏僻得多，不过店家态度很好，和关熙讲价时细致入微。关熙也是不卑不亢，每一寸布料，棺木的用材和比价都是几番运筹。</p>
<p>　　    “人都没了，钱包也得遭一次罪。“男人把皱巴巴的裤兜翻出，把一叠摩拉捧在掌心一枚一枚地数着。这无意的抱怨，我都不知道是否是对关老太的冒犯。</p>
<p>　　    我都看在眼里。原来赚死人的钱是这么轻松的事；原来为亲友送行的活动，也是可以斤斤计较，一再妥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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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容我无礼，虽说关老太病危……但还没仙逝吧？”操办完丧事，回关家的途中，我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p>
<p>　　    关熙缄默，亲戚也没有说话。我看向七七，她也只是埋着头数着脚印。我也看向鞋底，看干枯的草叶一片片地伏倒。又顽强地站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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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络脉空虚，血瘀塞心，大夫都说是没救了，但还有巫医给过法子……“</p>
<p>　　    他吐字不清，我听不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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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巫医？“</p>
<p>　　    “须请到持神之眼者，以蚀木之法作下……“他说了一长串我不太懂的。</p>
<p>　　    “那既然有门道，为何不去试试，为的可是你的亲生母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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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男人又不说话，我也不好接着问，继续往前走。</p>
<p>　　    七七还是低头没有说话，小手倒是一直抓着我的食指，温润地包围着我的同时，捏得越来越紧。有风开始吹起，我看向她，替她把小帽扶正。她也接过我的手，双手按了按小帽，抬头看我一眼，似是欲言又止。</p>
<p>　　    “起风了呢。“七七说。</p>
<p>　　    “嗯。“我学她盯着一道道步伐看了许久，发现干枯的草叶下，竟有几分潮湿，是水汽在凝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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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两成，“男人又开口，”只有两成可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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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血亲，两成也值得一试！——我刚想这么说，可我看到男人红肿的眼，“两成“这个数字，似乎真的是苍白而无可辩驳的存在。纵使我要嘲讽男人自私也好，怠惰也罢，这个数字就是绕不开。</p>
<p>　　    “光是物料的价格——“男人又说了什么，可风终于呼啸起来。我在他微颤的双唇中，读到了一个苍白的数目，苍白而无可辩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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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雨滴开始点打，不大不小。作别了男人，我抱着七七一路小跑回不卜庐。</p>
<p>　　    今日的雨点甚是仁慈，及时遮盖住了谁家屋檐下，谁人终于难忍而出的嚎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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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七七很伤心吗？“我问她。</p>
<p>　　    “不是‘很‘……”</p>
<p>　　    “我以为行医的人都是看淡了生死人情，对病患家属的‘喜怒哀乐‘习以为常了呢。“我摸摸她的头。至少我是这样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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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可是关姥姥不一样。“七七说，”我第一次了解到这样的——“</p>
<p>　　    “这样的什么？“</p>
<p>　　    七七又呆愣住了，好像是在组织语言，好把刚才在关熙面前忍住的话，一股脑说出来：</p>
<p>　　    “关姥姥，是‘被放弃掉的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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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我说不出来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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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我曾经也死过一次，可我是野外遭遇不幸，不仅没有被放弃，反而被仙人们合力救了……”</p>
<p>　　    七七还想说什么，但好像是记不起来了，只是又重复了一遍：</p>
<p>　　    “关姥姥，是‘被最爱的人放弃掉的人‘啊。”</p>
<p>　　    想来是这样的，死亡，悲欢离合太多了。可就关老太这样的人而言，明明前一天还在为自己的至亲尽力尽责，第二天就得被自然、被社会、被家庭宣告被抛弃。选择“抛弃”的家人们，也并非是有多自私，而是无可奈何。</p>
<p>　　    我又用那“一分为二”的分析法，理性上讲，这样的选择，或许能让关家即将出世的孩子，过上不那么寒酸的日子。</p>
<p>　　    只是一个人的生命、价值和所做的努力，那个人的“喜怒哀乐”，会被吊到这“理性”的架子上透析殆尽，这让我对关家的态度变得不如之前那么不在意了。</p>
<p>　　    我这才知道那作者的厉害了，《缮水》里写得并没有那么可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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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后来听说，关熙他们把关老太带回了山上老家间亲友们最后一面。关老太一直都没有咽气，直到见到了自己的外孙，走到了丈夫的坟前，才撒手人寰。七七说，这叫“落叶归根”，璃月人共有的愿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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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几天后，关熙托人送到不卜庐一封信，说他的妻子已经被安顿回了山上老家待产，自己也离开璃月，出海寻活，好准备还欠款、和孩子出生的钱。他代表全家感谢不卜庐一直以来的关照。他还说，他的那商人“叔叔”，早就已经出海离开璃月了，究竟是谁一直在垫付药款，他们一直心知肚明，不卜庐瞒不了的。</p>
<p>　　    “关先生的身体，真的能撑得住外出务工吗？”七七把信放进抽屉里，不知道是在问谁。</p>
<p>　　    我转念一想，关家离开了璃月港，才送来这封信挑明事情，明摆着是选择不客气地默默收下不卜庐的这份善意了。我又忆起关老太那天世俗的谄笑，心里五味杂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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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于是七七撕下了笔记的一页，从此，她不需要每天中午等着把药包交给别人，再上路采药了。可能是记性不好，她好像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应，我也不便多问什么，关老太已经离开人间了。</p>
<p>　　    可是缘分这种东西——尽管每天采药的时间变多，后两天，我们还是没有采到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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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又一夜，月亮变得不是那么地满。七七已经睡下，我听到背后空气流动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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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本事不小啊……胆量也是。”我的心像眉头一样揪成一团，原来本真的、快乐的我，面对过往的那些日常，会如此地烦躁。我好像明白来此之前，苦恼的症结了：</p>
<p>　　    “在璃月港被抓到的深渊法师，下场会是何如呢？”</p>
<p>　　    “呵呵呵呵，殿下……总这在我本次的使命面前，都算不了什么——”</p>
<p>　　    “我好像说过，不建议你在我面前这样笑。”</p>
<p>　　    “我只是前来提醒您，沿路的风景虽好，可别忘了该做的事。毕竟您自己也提到过：‘允许逃避是暂时的权利……’”</p>
<p>　　    “‘——接受一切则是人生的义务。‘”</p>
<p>　　    “是的…~”</p>
<p>　　    “这原话其实不是我提的，总之你回吧，我知道了。”</p>
<p>　　    “告退…~”</p>
<p>　　    [newpage]七七的寝息，向来没有一般的小孩子安稳。</p>
<p>　　    她闻见门外的响动便起身，看见空正托着自己的笔记本，撕下一页来。</p>
<p>　　    “空哥哥要走吗？”七七轻轻地问着，似乎一点伤感和疑惑都没有。</p>
<p>　　    “对……”空有些难堪。“我是说过最近时间很多，但是——我们都有自己的归属、和事情要做。”</p>
<p>　　    他把撕下的纸页揉成一团背在身后，上面写着“空 哥哥 恶阻清阳 草药香囊 清心 一”。</p>
<p>　　    “能否请七七对我的行踪保密呢？我不想被别人知道。”</p>
<p>　　    “能够住一晚，明早再离开吗，什么时候都可以。”七七没有多说别的，只是这样要求道。</p>
<p>　　    “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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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空还是不愿意当着七七的面道别。当孤云阁的山头放行第一束阳光时，他就已经起身了。</p>
<p>　　    白术先生很快就会回来的吧。他想。</p>
<p>　　    自己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嘛。他又想。</p>
<p>　　    当他走出璃月港时，才发现兜里有个干瘪得可怜的小香囊，里面的草药散发着青白的色泽，香味很淡，在偌大的织袋里上下翻飞。</p>
<p>　　    可当他好奇这香囊究竟有没有七七所说的那么有效时，才猛地发现，自己的不适，早已烟消云散不知多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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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这是七七的日常：阳光升到能勉强用“明媚”形容的时候起床，费力地撑开库房的大门，分拣好昨日的药材；午饭带在身上，出港采药；等到了太阳快被另一边的山头埋没的时候，费力地撑开库房的大门，存入今日的收获。若是光顾的人少，药材有冗余，便休息一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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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岁月从不会嫌自己流得太久，所以库房大门转轴的锈蚀愈发严重。白先生还没有回来，对日常状态的七七来说，推开这门愈发艰难。</p>
<p>　　    渐渐地，她不做过多的奢求；渐渐地，那门能推开的缝越来越小。</p>
<p>　　    一天又一天，那个人没有来，渐渐地，对那温柔眸子的印象都模糊了。</p>
<p>　　    后来，白先生回来修好了库房门，七七每天早上也没了什么障碍，继续流利地进行着循规蹈矩的日常。</p>
<p>　　    不知她是真忘了曾有一位相伴过的少年，还是在她看来，太久都没有等到的人，索性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p>
<p>　　    [newpage]“你真的觉得问她有用？还专程跑回不卜庐。”</p>
<p>　　    “嗯，我总有种奇怪的预感……或者说这个像小猫一样的小家伙身上，有独特的‘气味’。”</p>
<p>　　    “‘气味’？！唔……想不到旅行者还有这样的能力吗，我就只能闻到渔人吐司的香气呢。”</p>
<p>　　    “只是渔人吐司吗？”</p>
<p>　　    “当然还有蜜酱胡萝卜煎肉！”</p>
<p>　　    “还有烤肉排。”</p>
<p>　　    “还有还有——”漂浮在空中的精灵状生物突然不说话了，肚子发出了“咕咕”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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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请问七七……”少女踏进不卜庐，上前询问。</p>
<p>　　    “欢迎光临不卜庐，你好，我是七七。“</p>
<p>　　    “你好七七，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嗯……和我长得很像的男孩子，金色的头发，穿着…不是本地人的衣服。“</p>
<p>　　    “唔……“七七直勾勾地看着少女，又看看身旁的精灵。</p>
<p>　　    “你看七七她慢吞吞的，又犯迷糊了！“小精灵抄起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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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带着疑惑，少女环顾四周，望间药柜上某个新添不久的标签，上面写着“珍草·清心”的字样。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包裹，里面有好多株一路顺道采的草，当初自己觉得好看就留下了，似乎也叫“清心”。</p>
<p>　　    原来这是种珍草，兴许能卖个好价钱？她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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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七七稍微踮起脚尖，鼻子向外嗅了嗅，对面少女包裹里单一的药草味道，既罕见又熟悉。</p>
<p>　　    或者，是因为罕见，所以熟悉？</p>
<p>　　    对面的少女，一定也明白这个道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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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对不起，我总爱忘事。“</p>
<p>　　    一旁的七七埋下头，把笔记本打开又合上，这样回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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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她端详着自己的笔记，那里有被长久岁月磨损得无比残破的书脊。</p>
<p>　　    </p>
<p>　　    （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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