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第1节：可怜的吴夫人</p>
<p>　　大奶奶吴雪梅看着小虎和云凤远去的背影，她的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p>
<p>　　吴雪梅出生在离县城二十多里的吴家堡，她父亲吴元吉是个解甲归田的武将，家里拥有不少田产和生意。</p>
<p>　　吴元吉为人仗义疏财，每逢灾年都出资救济四乡的饥民，在本地很有威信。</p>
<p>　　他娶了两位夫人，她们几乎同时给他生下了一女一男两个孩子。</p>
<p>　　雪梅的母亲是大夫人，在生下雪梅后不到两年就因为备受丈夫冷落而抑郁成疾，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p>
<p>　　好在父亲吴元吉的二夫人是个贤惠的女人，对雪梅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还算不错。</p>
<p>　　雪梅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叫吴雪峰，只比她小两天。</p>
<p>　　弟弟很聪明，吴元吉对他寄予厚望，要求也特别严格。</p>
<p>　　除了把自己的一身武艺传给儿子外，他还不惜重金请来了有学问的先生教儿子读书识字，写诗作文，指望吴雪峰长大后成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栋梁之材。</p>
<p>　　吴元吉极为重男轻女，脾气也不好。</p>
<p>　　他不但禁止女儿雪梅习武，还不许她读书识字，每天都要把她关在家里学习针线女红。</p>
<p>　　他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p>
<p>　　对于一个女人，温顺贤淑是最要紧的，其他的都不重要。</p>
<p>　　况且养女儿最终是要嫁人的，若能嫁一个不错的人家就行了。</p>
<p>　　可惜的是，吴雪梅从小就有着叛逆的个性。</p>
<p>　　她的聪明才智一点儿也不输于弟弟，再加上她天生胆大，豪爽大方，吴氏家族里的孩子们都尊她为头。</p>
<p>　　她唯一害怕的人就是父亲，只要父亲一离开，她就我行我素，没人管得了她。</p>
<p>　　她常常躲在书房外偷听先生给弟弟授课，识了不少字。</p>
<p>　　不过她的志向是当一名像穆桂英和花木兰那样的巾帼英雄，因此她对学武特别上心。</p>
<p>　　当然，她只能偷偷地学，不敢让父亲知道。</p>
<p>　　吴元吉对外人谦和有礼，对自己的家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从来都是说一不二。</p>
<p>　　不管是夫人还是儿子女儿，只要犯了错，轻则大声责骂，重则施行家法。</p>
<p>　　吴雪梅从小到大没少被父亲扒下衣服裤子用藤条木板打屁股。</p>
<p>　　可惜她是个天生的野性子，怎么打也改不过来。</p>
<p>　　到了该给她缠足的时候，雪梅拼死不从，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p>
<p>　　那时吴元吉碰巧外出经营一桩大生意，有大约半年的时间不在家。</p>
<p>　　她的继母（也就是弟弟吴雪峰的生母）可怜她从小丧母，不忍心对她用强，就这样把缠足的事给拖了下来。</p>
<p>　　等到吴元吉忙完那桩生意回到家中时，继母因为害怕丈夫的责骂，没有跟他提及女儿没有缠足这件事，指望瞒过一天是一天。</p>
<p>　　吴元吉平时对女儿就不怎么关心，下人们又不敢得罪主母，因此他被瞒了好几年，直到雪梅满了十岁后他才发现。</p>
<p>　　这下子吴元吉气得暴跳如雷，亲自动手对自己的夫人和女儿施行家法。</p>
<p>　　可怜的夫人被他一顿暴打几天都下不了床，女儿雪梅更惨，她的大腿和两瓣屁股都被打得血肉模糊，养了两个多月才把伤养好。</p>
<p>　　好在这时中国乡村里的风气逐渐开始改变，大脚女人已经遍地都是。</p>
<p>　　再说女儿大了，现在再给她强行缠足会造成极为严重的伤害，甚至有可能终生致残。</p>
<p>　　因此吴元吉也就没再坚持了。</p>
<p>　　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在女儿雪梅的心里，从前对父亲的惧怕已经转化成了切齿的仇恨。</p>
<p>　　吴家有一个叫惠云的女仆，她是雪梅的生母从娘家带来的丫环。</p>
<p>　　后来她被吴元吉嫁给了府里的一个年老的看门人，雪梅小姐小时候就是她一手带大的。</p>
<p>　　那个老看门人死后，她因为没有儿女，就一直留在了吴家没有离开，平时帮忙做些杂事儿。</p>
<p>　　雪梅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称呼她为云娘。</p>
<p>　　云娘对吴老爷偏爱儿子不疼女儿十分不满，不过她的地位低下，这些事情轮不到她来多嘴。</p>
<p>　　当她得知雪梅在偷偷地习武时，就悄悄地把雪梅叫到一旁，给她讲了许多过去的事情。</p>
<p>　　雪梅的母亲姓文，娘家在广西梧州。</p>
<p>　　据云娘说，她父亲吴元吉原来是个穷光蛋，当完兵回乡后两手空空一无所有。</p>
<p>　　他发家靠的是雪梅的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那一笔丰厚的嫁妆。</p>
<p>　　她还说，雪梅的外公文老爷出身武术世家，年轻时中过武举。</p>
<p>　　文家的女孩儿们全都不用缠足，还可以跟着爹爹和兄弟们习武，连身为丫环的云娘也跟着练过几年拳脚和兵刃。</p>
<p>　　可惜她外公早已去世，文家现在也败落了。</p>
<p>　　雪梅的母亲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二。</p>
<p>　　她是通过比武招亲嫁给吴元吉的。</p>
<p>　　云娘说比武时她文家的上上下下都在一旁边观看，她认为小姐留了一手。</p>
<p>　　凭小姐的本事，完全可以打败吴元吉。</p>
<p>　　可能是因为她觉得吴元吉这个人还不错，这才故意输给了他。</p>
<p>　　可惜的是，吴元吉辜负了小姐的一片真情。</p>
<p>　　他们成亲才不到两年，他又看上了他的好友庞知县的表妹，把她也娶回家来。</p>
<p>　　雪梅的母亲一直郁郁不乐，生下雪梅后的第二年就病故了。</p>
<p>　　可是，雪梅的娘既然生得美貌，且又温柔贤惠，她父亲为什么要冷落她呢？</p>
<p>　　云娘说她开始也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p>
<p>　　直到小姐临死前才对她说：吴元吉新婚之夜发现他妻子已经不是完璧了，因此开始冷落她。</p>
<p>　　但是小姐一直到死都没说出来她的第一个男人究竟是谁。</p>
<p>　　他们夫妻之间好像并没有为此发生过大的争吵。云娘只记得小姐新婚的第二天早上起床时眼睛哭得红红的，却什么也不肯说，让她心疼死了。</p>
<p>　　另外，她父亲在雪梅刚生下来时请来一个道人为她和弟弟算命，结果那人说雪梅的命不好，专克身边的男人，包括父亲兄弟和丈夫。</p>
<p>　　这也成了吴元吉嫌弃她们母女的原因之一。</p>
<p>　　雪梅听了云娘说的这些往事，马上追问云娘，问是不是自己的生父另有其人？</p>
<p>　　若自己不是吴元吉亲生的话，那他对自己这么薄情就好解释了。</p>
<p>　　她心里打定主意，若真是那样，她就要离家出走，去找她的亲爹去。</p>
<p>　　无奈云娘告诉雪梅，她应该是吴元吉的亲生女儿。</p>
<p>　　她还说在小姐出嫁前的半年时间里，她和小姐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小姐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p>
<p>　　她没有见到小姐对哪个男人动过心。</p>
<p>　　出嫁之后有了吴元吉这个暴君一般的丈夫，她整天被关在家里，偶尔外出时都有丫鬟奴仆跟在身边，根本就不可能去勾引别的男人。</p>
<p>　　小姐的性格温柔贤淑，举止端庄大方，她待人既热情豪爽但是又从不越礼。</p>
<p>　　她在家乡有那么多的师兄师弟，还有不少堂兄弟表兄弟等等，喜欢她的男人自然不少。</p>
<p>　　但是小姐和他们的交往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p>
<p>　　可是，小姐的贞操到底是怎么失去的呢？</p>
<p>　　第2节：仇恨</p>
<p>　　这个谜底直到雪梅的母亲死后十年才揭开。</p>
<p>　　有一天，一个年近五十的妇人来到吴家堡找雪梅的母亲。</p>
<p>　　她满头白发衣衫破旧，像是走了很长时间的路。</p>
<p>　　吴元吉和二夫人碰巧都不在家，是云娘一个人接待她的。</p>
<p>　　那妇人说自己是从广西梧州一路要饭过来的。</p>
<p>　　她和丈夫原来在柳州做生意，十多年前丈夫病故了，她卖掉了家中的店铺，带着年迈的公公和女儿一起回梧州老家。</p>
<p>　　可是走到半路上被一群强盗给截住了，他们抢走了他们随身携带的财物。</p>
<p>　　她公公因为死抱着钱袋子不放，被几个强盗乱刀砍死了。</p>
<p>　　那伙强盗接下来还要强奸她和她不满十三岁的女儿。</p>
<p>　　当时文家的三小姐（雪梅的母亲）刚好路过那里，听见她的哭喊声就持刀冲过来救她母女俩，完全不顾自己所面临的危险。</p>
<p>　　那一年文小姐刚满十六岁。</p>
<p>　　文小姐很快就和那群强盗们打了起来。</p>
<p>　　第一个回合她就用她手里的钢刀砍伤了两个强盗。</p>
<p>　　他们被打得措手不及，也许是被她的美貌和武艺惊呆了，竟然没有一拥而上以多欺少。</p>
<p>　　她趁机救了这个妇人和她的女儿，带着她们跑出了那个小树林。</p>
<p>　　后来那些强盗们回过神来，拿着刀枪大呼小叫地从后面追来。</p>
<p>　　那妇人和她女儿跑不快，眼看就要被追上。</p>
<p>　　文小姐让她们先走，自己一个人持刀返身回去跟强盗们拼命。</p>
<p>　　那妇人和女儿跑到山底下一个村庄里，跪在地下大声哭喊，恳求庄子里的人去救救见义勇为的文小姐。</p>
<p>　　最后总算有二十多个庄户人家的子弟拿起锄头扁担跟着她上了山。</p>
<p>　　等他们赶到了那个小树林里时，强盗们早已离开了。</p>
<p>　　文小姐背上胳膊上被他们砍了十几刀，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p>
<p>　　她还遭到了强盗们的轮奸，身上的衣服裙子都被他们撕碎了，全身赤裸着，胯下沾满了血污和男人们的脏东西。</p>
<p>　　那些庄户子弟们将文小姐抬回村里，让她留在庄上养了二十多天的伤。</p>
<p>　　后来她离开这个村子时，不单是这个妇人和她女儿，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哭着来给她送行，说她就是那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p>
<p>　　那妇人后来就在那个村子里定居下来。</p>
<p>　　她女儿长大后嫁给了同村的人，她和女儿女婿一起住。</p>
<p>　　这两年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寻思无论如何死前都要再去见恩人文小姐一面。</p>
<p>　　她打听到文小姐嫁到了海南的玉东县，于是就不顾女儿女婿的劝阻，独自一人一路讨饭来到这里。</p>
<p>　　听到云娘说她的大恩人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她跑到吴夫人（文小姐）的坟头上大哭了一场，然后又一路讨饭回梧州老家去了。</p>
<p>　　云娘因为对吴老爷早就失望透顶，他和二夫人回家后她根本就没有对他们提起过这个老妇人和她说的这些往事。</p>
<p>　　听云娘这么一说，雪梅更加痛恨她的父亲了。她发誓不再学吴家的功夫，要云娘教她母亲娘家的武功，将来她要凭着文氏的功夫去扬名天下。</p>
<p>　　云娘偷偷地教了雪梅一段时间的武功。</p>
<p>　　雪梅的本事很快就超过了云娘，她无法再教下去了。</p>
<p>　　于是她给雪梅出主意，说有一个名叫张文清的广西商人住在离吴家堡不远的一个小镇子里，他是雪梅的外公的亲传弟子，雪梅母亲的师兄。</p>
<p>　　云娘说她可以去求张文清，让他看在师妹的情分上把武功传给她自己，然后她再回来教给雪梅。雪梅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催促云娘马上去办。</p>
<p>　　那张文清原来就对他的小师妹十分倾慕，只可惜他没有及时请人向师傅师娘提亲，被吴元吉捷足先登了。</p>
<p>　　后来师妹红颜命薄早早地离世，他听到消息后很是伤心了一阵子。</p>
<p>　　他虽然认识吴元吉，但是因为师妹的缘故而对他没有好感，平时他们互不来往。</p>
<p>　　他见了师妹的丫环云娘，心中升起了一股柔情，放佛就像见了他师妹一般。</p>
<p>　　听说师妹的女儿在家里不受疼爱，对她很是同情。</p>
<p>　　因此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云娘求他的事。</p>
<p>　　就这样由云娘作中介，雪梅苦练了将近五年的功夫，把母亲娘家的家传武功都学全了。</p>
<p>　　后来张文清因为老父病重，无人照顾，他举家迁回广西老家去了。</p>
<p>　　雪梅因为父亲平时严禁她外出，即使非要出去不可也必须有他指派的丫环女佣陪着，以致于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师傅张文清一面。</p>
<p>　　因为有云娘的掩护，再加上继母对雪梅一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吴元吉一直没有发现女儿自己在家里练武的事儿。</p>
<p>　　她弟弟吴雪峰被父亲管得很紧，很少有空来关心自己的姐姐，再加上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就算跟雪梅在一起说话也不多。</p>
<p>　　不过，他是知道姐姐在家学武这件事的。</p>
<p>　　他尽量帮着母亲隐瞒，以免父亲为此发怒，闹得全家不得安宁。</p>
<p>　　到了雪梅十七岁这年，吴元吉开始寻思着给女儿找婆家了。</p>
<p>　　雪梅除了性子野一点儿，模样却长得极好，只是身材比一般的人家的姑娘要高大强壮不少。</p>
<p>　　见过雪梅的所有人都对她赞不绝口，来上门说亲的络绎不绝。</p>
<p>　　吴元吉最后决定将女儿嫁给老友庞知县的儿子当二房。</p>
<p>　　这门亲事他认为很不错，从没有想过要跟夫人商量一下，当然也不会事先告诉女儿。</p>
<p>　　吴元吉的现任夫人就是吴雪峰的生母，庞知县的表妹。</p>
<p>　　庞知县家里是书香门第，从曾祖父那一辈起就在玉东县经商务农，远近闻名。</p>
<p>　　庞知县本人和吴元吉志趣相投，他们的儿子小时候也曾经在一起读过书。</p>
<p>　　因此他认为把女儿嫁到庞家去是天经地义亲上加亲的好事儿。</p>
<p>　　可惜的是，随着年龄的增大，雪梅对父亲的仇恨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p>
<p>　　她现在已经发育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平时由于云娘的教导，她对男女之事已了解了不少。</p>
<p>　　出于对父亲的极度痛恨和不信任，她绝不愿意让他来安排自己的婚姻。</p>
<p>　　她私下里对云娘说，哪怕是嫁给一个贩夫走卒或者种田人，她也绝不愿意去给庞知县的儿子当二房！</p>
<p>　　雪梅没有见过庞知县的儿子，只听说他叫庞国强，留过洋，现在省城经商。</p>
<p>　　他喜欢和一些不安分的青年学子一起谈论国事，还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麒麟子。</p>
<p>　　她还听说，他生性风流，经常眠花宿柳，在本地的青楼女子中很有些名气。</p>
<p>　　雪梅不喜欢这样的男人。</p>
<p>　　她虽然没有见过他的面，但是他父亲庞知县来过她家，雪梅见过几次。</p>
<p>　　庞知县虽然为官清正，在本地很有贤名，长得却极为普通。</p>
<p>　　雪梅心想，他的儿子恐怕也强不到哪儿去。</p>
<p>　　关键是雪梅心里不愿意让她父亲来给她做主。</p>
<p>　　她决心离家出走，走自己的路，去寻找自己的如意郎君。</p>
<p>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出走，将来会引出多少恩怨情仇，多少血泪沧桑！</p>
<p>　　第3节：女丐</p>
<p>　　转眼到了三年后的四月底，风和日丽。</p>
<p>　　因为端午节快到了，又是赶集的日子，玉东县城北门车水马龙，十分热闹。</p>
<p>　　各地的小商小贩和附近的乡民们都带着粮食蔬菜和其他货物往县城里赶来，想在集市上赚它一笔，同时也买回自己家中需要的东西。</p>
<p>　　这种日子也是那些乞丐们的好日子，因为临近节日，百姓们心里高兴，乞讨比平时容易多了。</p>
<p>　　这些乞丐们运气好时还会被人请去帮忙干些较轻松的活儿，挣到平时很难挣到的工钱，最少也能混一顿饱饭吃。</p>
<p>　　这几年中国北方一直是天灾不断，人祸频繁，要饭的卖儿卖女的人特别多。</p>
<p>　　在玉东县和临近的几个县，要饭的人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本地人不多，有的拖家带口的竟然是从河南山东等地一路逃荒过来的。</p>
<p>　　在位于北城附近的一家茶馆里，有一个穿着灰白色长衫的年轻“小伙子”正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门外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商贩和百姓，还有那些兴高采烈地大声吆喝着的乞丐们。</p>
<p>　　“他”的脸晒得黑黑的，两眼炯炯有神。</p>
<p>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吴雪梅。</p>
<p>　　她从家里逃出来了已经三年了。</p>
<p>　　她的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和一块毫不起眼的铁牌。</p>
<p>　　平时这两样东西是被她贴胸脯藏在怀里的，只有当她独自一人想心事时才会把它们拿出来把玩。</p>
<p>　　铁牌是她母亲的遗物，一面刻着“秋萍”两字，她知道那是她母亲的闺名。</p>
<p>　　另一面也有两字，却已被磨得看不清了。</p>
<p>　　金戒指是她从一个阔少爷那里抢来的。</p>
<p>　　她是三年前的一个夜里离家出走的。</p>
<p>　　云娘在前一天晚上已经给她准备好了足够的路费还有干粮和换洗衣服，叮嘱她去海口坐船渡海，然后转道往广西梧州，投奔她的两个舅舅。</p>
<p>　　那块铁牌也是云娘交给她的，她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只说是她母亲生前把它一直戴在身边。</p>
<p>　　可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出过家门，没有任何江湖经验，还没等走出玉东县的地界就被人偷走了她的行李和路费，她身上只剩下了一些零花钱。</p>
<p>　　吴雪梅虽然从小衣食无忧，但是她性格坚韧，并没有沾染上富家小姐的半点娇气。</p>
<p>　　她决心已下，绝不能再回去向父亲低头，哪怕是当乞丐她也不愿意走回头路。</p>
<p>　　她必须筹到一笔钱，否则无法去海口，去了也没钱买船票。</p>
<p>　　就算运气好能摸上船去，到不了舅舅家里她就会被饿死了。</p>
<p>　　她不敢去求亲戚和熟人，害怕被父亲发现后派人把她抓回家去。</p>
<p>　　她自己除了一身武艺外什么都不会，只能靠乞讨来筹钱了。</p>
<p>　　当乞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很快就学到了她人生中的三大教训。</p>
<p>　　第一个教训是：热闹亮堂的地方不一定安全。有时候反倒是呆在偏僻荒凉的阴暗角落里比较保险一点。</p>
<p>　　因为她是个发育成熟的大姑娘，过去又没有吃过多少苦，一看就不像是个乞丐。</p>
<p>　　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有一些别有用心的男人们对她垂涎三尺。</p>
<p>　　那些人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人口贩子，要不是她身强体壮又学过武，恐怕早就被他们剥得精光给强奸过无数次了。</p>
<p>　　就这样她还是吃了不少亏。</p>
<p>　　她的乳房和屁股多次被陌生人的手抓过捏过，连胯下也被好几个人摸过。</p>
<p>　　那些讨厌的家伙们令她防不胜防，搞得她一见到拥挤的人群就害怕。</p>
<p>　　她一般都选择偏僻的墙角，或者就在别人家的牲口棚里过夜。</p>
<p>　　黑暗阴冷的地方人也少，就算有人他们也看不清她的模样，这样反倒更安全一些。</p>
<p>　　习惯了黑暗以后，她也不怎么觉得害怕了。</p>
<p>　　不过夜里她睡觉时还是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手里要么握着石块或者要么拿着木棒，随时准备与人拼命。</p>
<p>　　第二个教训是：吃不饱肚子的时候千万不能爱干净。</p>
<p>　　她原来在家里虽然不受父亲的宠爱，但是吃穿不愁，洗澡也洗得很勤。</p>
<p>　　她身上的衣服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丝绸锦缎做的，但也不是一般穷人家的女孩子能穿得起的。</p>
<p>　　她很快发现，就这么穿得干干净净，浑身香喷喷地去乞讨简直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p>
<p>　　不但那些有钱人要调戏她占她的便宜，就连穷人也觉得她好欺负，不肯轻易放过她。</p>
<p>　　雪梅是个极其聪明的姑娘，她对各种生存技能学习掌握得非常快。</p>
<p>　　没几天她就学会了怎样掩饰自己的美貌，不让那些可恶的男人们注意到她。</p>
<p>　　她把头发剪短，脸上弄脏涂黑，换上从另一个乞丐那里抢来的一套男人的衣服。</p>
<p>　　转眼间她就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乍一看，她跟满大街跑着的那些乞丐们也没有什么区别。</p>
<p>　　第三个教训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要乱发慈悲心。</p>
<p>　　雪梅开始乞讨的第二天碰到一个拖儿带女的年轻妇女，她的女儿才五岁，饿得面黄肌瘦，看起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刮倒。</p>
<p>　　她的儿子不到一岁，卷缩在母亲的怀里不停地哭着，看着就让人心酸。</p>
<p>　　雪梅当时怀里还剩下两个铜板一直没舍得用。</p>
<p>　　她看那女人实在可怜，就把仅有的那两个铜板悄悄地塞给了她，还把自己刚刚从地上捡到的半个又干又硬的红薯面窝头给了她女儿。</p>
<p>　　谁知雪梅离开那个女人后走了不到两条街，突然发现自己被大大小小三十多个乞丐给包围了。</p>
<p>　　他们中间有六十多岁的老头，也有十几岁的小孩，全都贪婪地盯住她身上看，放佛她的衣服底下藏着金银珠宝或者山珍海味一般。</p>
<p>　　她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浑身起鸡皮疙瘩。</p>
<p>　　眼见他们围得越来越紧，雪梅只好拾起地上一根两尺来长的干树枝，呼呼地抡起来不让他们靠近。</p>
<p>　　后来她找了个机会猛地冲开一个缺口，往人群外面跑去。</p>
<p>　　那些乞丐们穷追不舍，领头的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他一边追赶一边捡起地上的石头向她扔去。</p>
<p>　　雪梅忍无可忍，回身奋力反击，用手里的干树枝将那个男人打得头破血流。</p>
<p>　　其他乞丐们这才吓得四散而逃。</p>
<p>　　这件事对雪梅的震动很大，因为她第二天听别的乞丐说，那个追着她扔石头的男人竟然是她施舍过的那个可怜的女人的丈夫！</p>
<p>　　当时她施舍那两个铜板时周围并没有别人，因此她敢肯定就是那个女人唆使自己的丈夫来追赶她的。</p>
<p>　　不过她也没有再回去找那个女人算账。</p>
<p>　　因为这是明摆着的，大家都是被饥饿给逼的。</p>
<p>　　能偷就偷，能抢就抢。</p>
<p>　　哪怕是对自己有恩的人，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好意思去干的。</p>
<p>　　她刚把头发剪短时，因为没有别的衣服，还是穿着原来的女人衣服，显得不伦不类的。</p>
<p>　　有一个年纪大的老乞丐告诉她，说愿意用他自己身上的衣服跟她换。</p>
<p>　　她自己的衣裤虽然有些很脏了，不过还没有破洞，送进当铺里还能换几个钱。</p>
<p>　　那老乞丐的衣服不但破破烂烂，而且臭烘烘的很难闻。</p>
<p>　　可是雪梅没有别的办法，像她这么年纪轻轻的人，整天穿着女人的衣服太危险了。</p>
<p>　　她只好跟着那个老男人来到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里，乖乖地把自己全身都脱光了。</p>
<p>　　那老男人见了她的身子立刻两眼放光，走过来一把抱住她，用干瘦的手抚摸她的奶子，妄想要强奸她。</p>
<p>　　她气得用力一推，把他推了一个大跟头。</p>
<p>　　那老家伙见自己不是她的对手，爬起来抱起她刚刚脱下的衣服裤子拔腿就跑。</p>
<p>　　幸亏雪梅吃过几次亏以后已经警觉了。</p>
<p>　　她光着身子追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把那家伙逮住。</p>
<p>　　这次她没有再发善心，按住他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那人“姐姐妹妹”“亲娘亲奶奶”地大声讨饶。</p>
<p>　　她把他的衣服裤子包括短裤衩全部剥下来，给自己穿在身上，然后抱着她自己的衣服扬长而去，留下那个老家伙赤身裸体地蹲在嗖嗖的冷风中哀嚎。</p>
<p>　　奇怪的是这一次她没有嫌那个老男人脏，他的那身破烂她穿在身上竟然觉得比在家时穿新衣服还要高兴和舒坦。</p>
<p>　　她把自己原来那身衣服送到当铺换了两个铜板，然后到一个卖烧饼的小店里坐下来饱饱地吃了一顿。</p>
<p>　　第4节：盗贼</p>
<p>　　俗话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p>
<p>　　吴雪梅当乞丐当了不到两个月，她就顺利地转行，成了一名盗贼。</p>
<p>　　当盗贼虽然危险，但是这个行当比乞丐可要强多了，至少不缺吃穿。</p>
<p>　　事情的起因是，她有好几次在大街小巷为争抢东西跟其他乞丐们大打出手，她强健的体魄和灵活的身手被一个小盗贼团伙的头子看中了。</p>
<p>　　那人姓柴名贵，排行老大。</p>
<p>　　柴贵大约三十五六岁，中等个子，外表文质彬彬，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是以偷盗为生的。</p>
<p>　　很难想象他从十五岁就开始干这一行，已经有了差不多二十年的经验了。</p>
<p>　　柴贵先是请雪梅去一个小饭馆吃了一大碗红烧肉，然后提出要她入伙。</p>
<p>　　那碗红烧肉做得不怎么样，硬硬的像是老母猪的肉，猪皮上的毛也没刮干净。</p>
<p>　　可以吴雪梅却吃得津津有味，如同吃山珍海味一般。</p>
<p>　　她经过这几个月的煎熬，心里只想着怎么生存下去，早已不再做那个当巾帼英雄的美梦了。</p>
<p>　　她同意加入柴贵的盗贼团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p>
<p>　　到了这个地步，她哪里还能挑肥拣瘦地选择自己的“职业”呢？</p>
<p>　　好在柴贵并不需要她亲自出手去偷东西，她的分工是望风和掩护。</p>
<p>　　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尽量模仿男人，只是她说话的声音还是比较难掩饰的。</p>
<p>　　她想柴贵这个老江湖肯定能看出来她是个女人，其他的几个同伙们恐怕也一样，因为他们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p>
<p>　　柴贵这人好像并不好色，他拉拢她只是为了利用她的一身本事。</p>
<p>　　雪梅没有告诉柴贵自己的真名，他也不介意。</p>
<p>　　为了称呼方便，他给她起了一个外号：银狐。</p>
<p>　　这个外号她喜欢，因为她一直偏爱白颜色。</p>
<p>　　以前在家当小姐时，她的许多衣服都是白色的或者白底蓝花的。</p>
<p>　　柴贵自己的外号叫孤狼。为了表示尊重，雪梅称柴贵为柴大哥。他对此很是满意。</p>
<p>　　雪梅拿着柴大哥预支给她的一大把铜钱，先去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找一家客栈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将身上积下来的污垢全部清除干净了。</p>
<p>　　她拿着换下来的那身穿又脏又臭的男人衣裤，竟然还有些不舍得扔掉。</p>
<p>　　不过她后来还是叫店小二把它们塞进炉膛里烧了。</p>
<p>　　接下来她在那家客栈的房间里睡了一个好觉。</p>
<p>　　当天晚上她就和她的同伙们一起出去作案去了。</p>
<p>　　他们一共是五个人，除了她和柴贵，另外还有猴子，夜猫子，耗子三人。</p>
<p>　　外号叫耗子的那个瘦小子是专门负责撬门开锁的。</p>
<p>　　猴子和夜猫子的任务是跟着耗子一起进屋寻找值钱的东西，然后搬运出来。</p>
<p>　　孤狼柴贵负责筹划踩点和销赃，另外他还和雪梅一起担负望风和掩护的责任。</p>
<p>　　开始几次他们去偷盗的都是些小户人家，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不过收获也不大。</p>
<p>　　其中有一次他们得手出来后不见了猴子。</p>
<p>　　原来他太贪心，独自摸进了那户人家的老母亲住的房间，想去找些首饰什么的。</p>
<p>　　结果他一脚踢倒了放在床前的尿壶，发出了很大的响声。</p>
<p>　　床上睡着的老太婆被惊醒了，开始大呼小叫起来。</p>
<p>　　猴子跌跌撞撞地从屋里冲出来，翻过围墙跑了。</p>
<p>　　等到左邻右舍的人拿着棍棒赶来时，他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p>
<p>　　这一次他们只偷到了些旧衣服，没有找到金银首饰之类的值钱的东西。</p>
<p>　　猴子在慌乱中摔了一跤，脑袋上磕了一个大包。</p>
<p>　　另外他脸上还被那个老女人抓出了一道血印子。</p>
<p>　　隐蔽了半个月后他们又去一个大财主的庄园作案，这是柴贵早就看好了的地方。</p>
<p>　　他们以前没敢来主要是害怕这家人豢养的十几个护院打手。</p>
<p>　　因为很久都没有像样的收益了，柴贵和其他的同伙们都憋不住了，决定冒险干一票大的。</p>
<p>　　趁着黑夜他们接近了那个青砖砌的大院子。雪梅和其他人一样穿了一身黑衣黑裤，脸上也蒙着黑布。</p>
<p>　　谁知这一次他们的运气坏透了，几乎刚开始就倒了大霉。</p>
<p>　　猴子先把一块煮熟的肉隔墙扔到了大门里边，那肉里掺了毒药。</p>
<p>　　这家的看家狗跑过来吃了那块肉，没过几分钟就就痛苦地躺在地下有气无力地呻吟着，然后就不动了。</p>
<p>　　柴贵前几次来踩点时就已经确定了，这家人只养了一条看家狗，因此猴子耗子和夜猫子他们三个放心地翻过了围墙。</p>
<p>　　突然间，一条巨大的狼狗咆哮着朝他们扑了过来。</p>
<p>　　原来这家人的女婿刚好带着妻子前来探望岳父岳母，他留过洋，在省城的一家洋行里当买办。</p>
<p>　　那条大狼狗就是他带来的。</p>
<p>　　猴子急忙把带来的另一块肉向那条狼狗扔过去。</p>
<p>　　谁知那狼狗根本不与理睬，直扑过来咬住了猴子的一条腿，猴子痛得惨叫了一声。</p>
<p>　　这时屋子里已经有了动静，紧接着响起了一连串“抓贼”的喊声。</p>
<p>　　耗子和夜猫子跑过来想帮猴子摆脱那条狗的纠缠，可是那狗足有三尺高，既凶猛又灵活，那露出来的犬牙快有一寸长，看起来很吓人。</p>
<p>　　看来这次偷盗财物是不用想了，能活着逃出去就不错了。</p>
<p>　　夜猫子和耗子取出各自带着的一把尖刀和一根短棍，两人舞刀弄棍地全力对付那条狼狗，猴子趁机拖着伤腿爬上围墙翻了出去。</p>
<p>　　外面接应的柴贵和雪梅早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知道这次事情办砸了，正在那里着急。</p>
<p>　　见猴子翻墙跳出来，他们急忙上前询问查看。</p>
<p>　　猴子这次真不走运，右腿上被狗咬的伤处还算好，虽然是鲜血淋漓，还不影响跑路。</p>
<p>　　要命的是刚才从墙上往下跳得太急，落地时把左腿给摔伤了。</p>
<p>　　柴贵检查了一下他的腿，断定不是骨折就是伤了关节，肯定是无法自己走路了。</p>
<p>　　这可如何是好？</p>
<p>　　那十几个护院的打手也许马上就会追出来的，而耗子和夜猫子还陷在里面，他急得满头大汗。</p>
<p>　　这时雪梅对他说：“柴大哥不要着急，你赶快带着猴子先走，我留下来接应耗子和夜猫子他们两个！”</p>
<p>　　柴贵想不到这个新来的银狐姑娘在生死关头竟然不顾危险，自告奋勇地留下来接应另外两个兄弟。</p>
<p>　　他心里一热，对她说：“好，好妹子！那我和猴子先走了。记住，就在墙外面等他们，千万不要进去。否则不但救不了他们，可能连你自己也会搭进去的！”</p>
<p>　　说完他背起猴子飞快地消失在黑夜之中。</p>
<p>　　雪梅自加入这个团伙之后，虽然没有发什么财，但是至少能吃饱饭，晚上也有了落脚的地方，睡得相对比较安稳。</p>
<p>　　比起从前浑身肮脏不堪，一天到晚肚子饿得发慌，晚上睡觉时还得睁一只眼的情形可要强多了。</p>
<p>　　虽然前几次作案她都跟着去了，但是没怎么使上劲儿，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因此她想也没想就提出要留下来接应耗子和夜猫子。</p>
<p>　　其实她不知道，要是真的一直都用不上她，那才是好事。</p>
<p>　　否则一定是到了万分凶险的关头。</p>
<p>　　这个年头做贼的人要是被人逮住，十有八九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就算被人活活打死了官府也是不管的。</p>
<p>　　她在墙外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耗子和夜猫子出来，心里急得不得了。</p>
<p>　　这是因为她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没经验，其实她站在这里等的时间还不到两分钟。</p>
<p>　　院子里的喧闹喊叫声越来越大，她心里更加没底了。</p>
<p>　　她暗想，若她只是在这里傻等，耗子和夜猫子肯定是出不来的了。</p>
<p>　　于是她横下心来，纵身翻进了院子里。</p>
<p>　　她随身带着一根熟铁棍当作兵器。</p>
<p>　　因为翻墙时不太方便，她只好把铁棍留在了墙外。</p>
<p>　　雪梅进了院子后，发现里面鸡飞狗跳，乱成一团。</p>
<p>　　原来耗子和夜猫子被那条狗缠着，一时脱不了身，很快就被十几个赶来的壮汉给包围了。</p>
<p>　　他们见翻墙出去已经不可能了，急中生智，干脆拼命冲出了包围圈，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那个亮着灯的正厅蹿去。</p>
<p>　　这家人的女眷和丫环女仆们早已被惊醒了，听到了外面的喊叫声，还听说已经抓到了一个盗贼。</p>
<p>　　她们正想出来看看盗贼们长得什么模样，没想到这两个盗贼突然闯进了明晃晃的正厅，吓得她们连声尖叫，有两个女人当场尿了裤子。</p>
<p>　　耗子和夜猫子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再加上胡子拉碴的，又穿着一身黑衣服，看起来确实很凶恶。</p>
<p>　　那些护院们傻眼了，院子里住有女眷，许多屋子平时他们都不能随便进去的，这两个蟊贼居然闯了进去。</p>
<p>　　好在他们马上清醒过来，分出一半人去保护女眷们，另一半人继续捉拿盗贼。</p>
<p>　　这家的女婿也是个胆大的，他来时带着三个强壮的随从。</p>
<p>　　岳父家遭了贼他自然不能看着不管，他和三个随从全都抄起门栓板凳当武器，帮着岳父家的护院们一起捉贼。</p>
<p>　　这时大门已经被封死了，耗子夜猫子只是在屋子里院子里到处乱窜，落网是迟早的事儿。</p>
<p>　　雪梅是个聪明人，她见这院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哭声叫声响成一片，知道耗子和夜猫子两人中至少还有一人没有被抓获。</p>
<p>　　于是她穿过后院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摸去。</p>
<p>　　突然间，有三条黑影向她扑来。</p>
<p>　　雪梅常年练武，眼神好反应快，她看见跑在最前面一人手里握着一把一尺长的尖刀，那尖刀正对着她胸口刺来。</p>
<p>　　她一闪身，那人刺了个空，脚下被雪梅绊了一下，扑通一声跌倒在地。</p>
<p>　　这时另外两条黑影也到了，他们一人手里拿着根木棒。</p>
<p>　　不过他们没有向雪梅进攻，而是扑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p>
<p>　　“噗噗”两声，地上那人身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两棒。</p>
<p>　　他怪叫一声，挥起手里的刀乱砍一阵。</p>
<p>　　追来的这两人急忙后退，举起木棒来格挡。</p>
<p>　　那人瞥见雪梅这边只有一人，又没拿兵器，就返身举刀又向她刺来。</p>
<p>　　雪梅不及多想，左手抓住那人握刀的那条胳膊用力一拧，右手一掌砍在了他脖子上。他痛得一声闷哼，倒在地上，手里的尖刀掉在地上。</p>
<p>　　另外那两人被雪梅的身手给镇住了，满眼都是钦佩的神色。</p>
<p>　　他们中一个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把刀递给雪梅，还从腰里解下来一捆绳子来递给她，双手抱拳对她说：“这位兄弟好本事！麻烦兄弟将这个蟊贼绑了，等我们去把他的同伙抓住后再请兄弟喝酒。”</p>
<p>　　雪梅也对他们抱了抱拳，故意粗着嗓子说：“不客气。”这时院子的另一边又传来一阵喊杀声，他们两个不再耽搁，急匆匆地往那个方向跑去。</p>
<p>　　雪梅低头仔细一看，倒在地上的人正是她的同伙耗子。</p>
<p>　　其实刚才她就觉得不对劲儿，可是耗子正拼命地向她捅刀子，她又看不清他的脸，因此只能先出手制住他。</p>
<p>　　谁知歪打正着，使得这两个护院的家伙也跟着认错了人。</p>
<p>　　他们误以为雪梅是这家女婿带来的那三个随从之一。</p>
<p>　　这时耗子也清醒了过来，愣愣地看着雪梅，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p>
<p>　　雪梅道：“有话以后再说，我们先出去！”</p>
<p>　　她从地上扶起耗子，拉着他就往围墙走去。</p>
<p>　　耗子在刚才的奔跑格斗中已经耗尽了体力，两手扒着墙头无论怎么使劲也翻不上去。</p>
<p>　　雪梅只好让他踩住自己的肩膀，再用手托住他的屁股把他给顶了上去，随后她自己也翻了过去。</p>
<p>　　落地之后她背起耗子，拾起地上的铁棍往最近的树林里跑去。</p>
<p>　　跑进树林后她觉得暂时安全了，就把耗子放下来歇息，耗子这时才相信，自己这次算是死里逃生了。</p>
<p>　　他心里很感激雪梅，要不是她拼死相救，十有八九他会把小命给丢在这个庄园里的。</p>
<p>　　喘息过一阵之后，雪梅对耗子说：“你现在可以自己走路了吧？你先去和柴大哥猴子会合，我再回去看看，看能不能救出夜猫子来。你这把刀先借我用一下。”</p>
<p>　　她拿着刀转身刚要离去，却被耗子一把抓住了她的一条胳膊。</p>
<p>　　她挣了一下，没有挣开。</p>
<p>　　耗子对她说：“银狐妹子，你对耗子的大恩大德我今生必定铭记在心。你千万不能再去冒险了，他们人多又都防备着，再进去肯定是死路一条啊！”</p>
<p>　　见她没有回答，耗子又接着说：“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能活过一天是一天。这一次我们栽了，就算是神仙也没有办法了。就算你不去救夜猫子，他也不会怪罪你的。”</p>
<p>　　雪梅看见耗子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知道他说的都是心里话。</p>
<p>　　可是她还是不想放弃。</p>
<p>　　她从小就倔强固执，离家出走后遭受了这么多的磨难，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没有地方发泄。</p>
<p>　　她用力甩开耗子的手，说：“耗子你不用再说了！快去找柴大哥和猴子，我救出夜猫子后就来找你们。”</p>
<p>　　说完她就消失在黑夜中，身后传来耗子声嘶力竭的喊声：“银狐妹子！”</p>
<p>　　再说这家的老爷。</p>
<p>　　虽说家里遭了贼，却没有被盗走什么东西，反倒逮住了一个贼人。</p>
<p>　　他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怎么也睡不着觉了。</p>
<p>　　于是他吩咐到处都点起火把，把整个院子照得几乎跟白天一样亮堂。</p>
<p>　　他要亲自审一审这个蟊贼，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竟敢来他家偷东西？</p>
<p>　　这时浑身是血的夜猫子被五花大绑地押了上来，绑在正厅的一根粗大的柱子上。</p>
<p>　　他旁边站着五六个护院，手里都拿着兵器。</p>
<p>　　刚才那两个追赶耗子的护院也在这些人里面。</p>
<p>　　他们现在已经觉察到自己认错了人，让那个拿刀的蟊贼和他的同伙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给溜走了。</p>
<p>　　因为害怕老爷发怒，他们瞒着没报，只说追着追着那个蟊贼就不见了。</p>
<p>　　老爷的女婿显然是个有主见的人。</p>
<p>　　他想那两个贼人可能还躲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里，于是他就带自己的三个随从和另外几个护院去四处寻找漏网的蟊贼。</p>
<p>　　经过耗子和夜猫子这一阵大闹，他们都变得提心吊胆，只敢在院子里搜索，不敢出去追贼了。</p>
<p>　　“你这蟊贼姓甚名谁，哪里人氏？”</p>
<p>　　老爷一本正经地坐在一个太师椅上，向夜猫子问道。</p>
<p>　　他平时喜欢看戏，这些话和派头都是从看的戏里头学来的。</p>
<p>　　见夜猫子没有回答，他正要喝叫护院们用鞭子抽打他，忽然一个下人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叫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外面又来了一个强盗，姑爷被他拿刀给制住了！”</p>
<p>　　“啊！”老爷这一下惊得往后摔去，幸亏他身后站的两个女佣抢上前扶住了那个正在倒下的太师椅。</p>
<p>　　“快，快说是怎么回事儿？”老爷大声叫道。</p>
<p>　　那个下人接着报告，说：“姑爷正领着他的随从和几个护院的在四处搜寻，忽然从黑影里窜出来一个强盗。大伙儿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他就用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姑爷的脖子上。他说 …… 他说 …… ”</p>
<p>　　“他说什么？”老爷急切地问道。</p>
<p>　　“他说要用姑爷的一条命换回他的同伙。现在他已经被我们的人团团地围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榕树下，肯定跑不了了。”</p>
<p>　　那人话还没说完，一个站在老爷身边看热闹的年轻女人就“哇”的一声哭倒在地上。</p>
<p>　　这女子生得极为漂亮，浑身上下穿着华丽的服饰。</p>
<p>　　她正是老爷的宝贝女儿，那个姑爷的新婚妻子。</p>
<p>　　老夫人和几个女佣急忙上前把她扶起来劝慰。</p>
<p>　　“快去告诉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p>
<p>　　老爷大声吼道。</p>
<p>　　他这个姑爷的身份十分尊贵，要是在他家里有了个三长两短，那可就糟糕透了。</p>
<p>　　老爷现在急得浑身冒汗，完全没了刚才的优雅和从容。</p>
<p>　　院子里的大榕树下，雪梅一只胳膊从后面搂住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的腰，一手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p>
<p>　　周围有十几个拿着各式武器的大汉们围住她，其中有一人手里端着的是弩箭，另一人拿的是一把洋枪，其他人拿的是木棒梭镖和大刀片儿。</p>
<p>　　雪梅心里明白，这么多人这么近的距离，别说是弩箭和洋枪，光是那些拿着大刀梭镖的人她都对付不了。</p>
<p>　　俗话说的不错，“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p>
<p>　　她的武艺是很不错，但是要和这么多人硬拼，她肯定占不了便宜，很可能她的一条小命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p>
<p>　　想到此，她不禁有点儿后悔自己的鲁莽。</p>
<p>　　她唯一的筹码就是手里抓住的这个年轻人了。</p>
<p>　　这个年轻人，他 ……</p>
<p>　　他长得也太英俊了！</p>
<p>　　雪梅抱着他，不由自主地芳心狂跳。</p>
<p>　　她在想，若是到了最后的时刻，自己能不能狠下心来取他的性命？</p>
<p>　　可恨的是，这个年轻男人好像一点儿也不怕她。</p>
<p>　　自从被她擒住后，他一直都神情自若，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p>
<p>　　那微笑像是要把雪梅的心给融化掉，简直太可恶了！</p>
<p>　　这位姑爷早就知道，这个挟持他的强盗是个年轻女人。</p>
<p>　　可能是因为紧张，她出了很多汗，将衣服都湿透了。</p>
<p>　　她身上的汗味儿真好闻。</p>
<p>　　她用一条胳膊搂住他的腰，把他紧紧地搂在自己胸前，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到他的背部正在享受着她结实的双峰的挤压和按摩。</p>
<p>　　要不是她右手的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要幸福地大声呻吟了。</p>
<p>　　雪梅忽然觉得腿上有点儿异样，低头一看，原来那姑爷的一只手掌往后伸出，正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大腿。</p>
<p>　　摸摸就算了，可他的手在慢慢地往她的大腿根部移动。</p>
<p>　　她脸一红，想要张口呵斥，可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p>
<p>　　何况她很享受他的抚摸，那种又酥又麻的感觉很快传遍了她的全身。</p>
<p>　　这时老爷带着几个随从来了，他后面还跟着被一大群女佣们搀扶着的夫人和女儿。他女儿哭得眼睛红红的，夫人正在不停地安慰她。</p>
<p>　　老爷对那个护院的头目耳语了几句，那头目放下手里的大刀，走近前几步对雪梅说：“这位兄弟，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放你的同伙离开。不过你要先放了姑爷。”</p>
<p>　　“你当我是个容易哄骗的小孩子吗？”</p>
<p>　　雪梅冷笑道，一边扬了扬手里的刀。</p>
<p>　　据耗子说，这刀是他爹传给他的，极为锋利。</p>
<p>　　它原来是属于一个王爷的，被他爹潜进王府作案时顺手牵羊地偷了去。</p>
<p>　　他爹也是个惯盗。</p>
<p>　　那头目和老爷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好！我们可以先放人。”</p>
<p>　　说完一招手，有两个护院的壮汉把已经解开了捆绑的夜猫子推了过来。</p>
<p>　　也是夜猫子幸运，虽然挨了不少打，流了不少血，却没有伤筋动骨，还能自己行走。</p>
<p>　　雪梅没想到他们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夜猫子给放了，有点儿不知所措。</p>
<p>　　倒是那个被她制住的姑爷发话了。</p>
<p>　　他指着那些护院的大汉们说：“你们都把兵器收起来，退后二十步，快！”</p>
<p>　　那些人不知该不该听他的，都回头看着老爷。老爷叫道：“都照姑爷吩咐的做！”</p>
<p>　　这时雪梅已经扶起夜猫子慢慢地退到了榕树后的墙边。</p>
<p>　　那姑爷不用她吩咐，也跟着她一起退到了墙边。</p>
<p>　　夜猫子忍着浑身的疼痛，踩着雪梅的肩膀翻过了墙。</p>
<p>　　现在老爷和那帮护院们离得较远，看不清楚这边的情况，以为姑爷是被她给强行拖过去的。</p>
<p>　　雪梅也不明白这个姑爷为什么会这么主动地配合她，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她把刀插在背后的腰带上，双手搭在墙上，身子正准备往上纵，这时身后那个男人突然抱住了她的腰，把脸贴在她脖子上，轻声道：“我叫玉麟。你呢？”</p>
<p>　　雪梅在那个男人的身体接触她的那一刻就感觉喉咙干燥，身子发软使不上劲儿。她不由自主地脱口答道：“我叫雪梅。”</p>
<p>　　自从离家出走以后，她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真名，就连柴大哥和猴子这些出生入死的伙伴们都不例外。</p>
<p>　　面对这个叫玉麟的英俊男人，她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抵抗力。</p>
<p>　　那个叫玉麟的男人得寸进尺，抱住她，伸过头来要吻她的嘴唇。</p>
<p>　　她这时才猛然惊醒过来，轻轻地推开了他。</p>
<p>　　她心里恨自己太没出息，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胡思乱想？</p>
<p>　　她红着脸对玉麟轻轻地说了声：“后会有期。”</p>
<p>　　说完就提气往墙上一纵，这时她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在她的臀部上托了一下，帮着把她送上了墙头。</p>
<p>　　她骑在墙头上回身一看，只见那个英俊男人正往老爷身边的一大群人走去，一边走一边伸手接住了一个张开两臂向他扑过来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子。</p>
<p>　　雪梅的鼻子不觉一酸，咬着牙跳到了围墙外面。</p>
<p>　　她嘴里像是刚吃了一颗青皮李子，又苦又涩。</p>
<p>　　和夜猫子一起来到先前的那个树林后，她给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这时天已经快亮了，他们不敢再多耽搁，立刻动身去找柴大哥他们。</p>
<p>　　第二天傍晚他们才和柴贵他们三人会合。</p>
<p>　　会合的地点在一个废弃的破庙里，柴贵和猴子耗子已经在此地等了他们大半天了，再不来的话他们就会认为雪梅和夜猫子都已经失手被擒了。</p>
<p>　　雪梅因为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早就撑不住了。</p>
<p>　　在这之前她和夜猫子吃过几口干粮，喝了一些凉水。</p>
<p>　　雪梅接过柴大哥递给她的一个大酒葫芦，一仰脖子把里面装的烈酒喝下了一半，然后把酒壶递给夜猫子，自己倒在一个角落里，不一会儿就呼噜呼噜地睡着了。</p>
<p>　　剩下的这几个男人愣愣地站在那里，打量着这个“银狐妹子”，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着异样的光芒。</p>
<p>　　第5节：侠女心事谁人知</p>
<p>　　雪梅一觉醒来后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她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p>
<p>　　柴贵他们几个也休息好了，不过从他们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弄到什么好吃好喝的来庆贺他们的脱险。</p>
<p>　　他们这个小团伙已经很久没有什么的进项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就只能散伙各自去谋出路了。</p>
<p>　　雪梅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伸进自己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扔在供桌上的一个破旧的铜盘里。</p>
<p>　　那锭银子足有五两重，撞击在铜盘上发出一声脆响。</p>
<p>　　四个男人的眼光立刻被它吸引住了，雪梅明显地感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p>
<p>　　那锭银子是前天晚上雪梅从她挟持的那个名叫玉麟的年轻男人身上搜出来的，她怀里还有一枚从他手上取下来的金戒指没有拿出来。</p>
<p>　　猴子和耗子不用她吩咐，马上拿着银子出去了，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们从附近的集镇上买回来了许多熟肉和烧饼，还有一大罐子白米饭，那个酒葫芦也被重新灌满了。</p>
<p>　　昨晚趁雪梅睡着时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些事情，做出了决定。</p>
<p>　　柴贵对其他人一使眼色，他们一齐跪倒在雪梅的脚下。</p>
<p>　　柴贵举着酒葫芦对她说：“银狐大姐，我们兄弟几个昨晚就商量好了，从今以后尊你为大当家的，跟着你干。赴汤蹈火，绝不皱一下眉头！你要是答应，就请从这酒葫芦里喝第一口。”</p>
<p>　　“是。”“是。”其他的人都跟着附和道。</p>
<p>　　看到这几个比她大得多的男人都跪在她面前，还叫自己大姐，雪梅一下子还真不习惯。</p>
<p>　　她看了他们几个一眼，问道：“以后不论我要干什么，你们都会听我的吗？”</p>
<p>　　耗子和夜猫子答道：“我们的命是大姐救下的，大姐想什么时候拿回去都行。我们这辈子就算是卖给大姐了！”</p>
<p>　　柴贵和猴子也接着说：“银狐大姐的仁义之心光照千秋，大姐的高超武艺更是令我等钦佩。跟着大姐干，我们弟兄几个心服口服！”</p>
<p>　　说完他们都直直地盯着雪梅的脸，生怕她不答应。</p>
<p>　　雪梅慢慢地把酒葫芦放到自己嘴边，咕咚一声，喝下了第一口。</p>
<p>　　屋里的几个男人齐声欢呼，争着跳起来喝第二口。</p>
<p>　　就这样雪梅成了这伙盗贼们的老大，距离她小时候要当一个巾帼英雄的梦想似乎是越来越远了。</p>
<p>　　其实雪梅刚被柴大哥拉拢进来入伙时，耗子和猴子都不服气，认为柴大哥看错人了，收进来一个没用的人。</p>
<p>　　后来他们都先后发现了她是个女的，这下子他们的心理和行为都发生了悄悄的变化。</p>
<p>　　只要是雪梅在场，他们都不再大声争吵，脏话也说得少多了。</p>
<p>　　他们热辣辣的眼神总是围着她打转儿，有了好吃的也总是想着给她留一份儿。</p>
<p>　　以后的几次行动，虽然雪梅没有机会显示她的实力，但是她沉着冷静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p>
<p>　　直到有一次耗子早上起来撒尿，无意中看见雪梅一个人在那里练拳，他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眼睛。</p>
<p>　　这女人的功夫真了不起，恐怕他们四个男的加起来都斗不过她。</p>
<p>　　看来柴大哥还是很有眼力的。</p>
<p>　　耗子回去跟猴子和夜猫子说了这事，他们听了，对雪梅更加敬佩了，都争着向她献殷勤。</p>
<p>　　作为盗贼，他们这帮人肯定是居无定所的。</p>
<p>　　很多时候他们会在同一间屋子里睡觉。</p>
<p>　　这些年轻力壮的男人到了晚上自然要想女人，而眼前就有这么一个女人，一个极为出色的发育成熟的年轻女人！</p>
<p>　　雪梅不知道，她睡着后轻微的鼾声和起伏的胸部都快把她的男性同伴们折磨得发疯了！</p>
<p>　　柴贵看出来这几个人心中的骚动不安，曾经恶狠狠地私下里警告过他们：“要找女人就自己花钱去妓院里找。银狐妹子非同常人，有她在是我们几个人的福气。千万不要去打她的坏主意。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p>
<p>　　现在银狐成了他们的大当家的，猴子他们几个反倒松了一口气：反正现在大家都没份儿，总算不用担心被别的人捷足先登了！</p>
<p>　　银狐大姐很快向她的手下们证明了她做强盗的超强天赋和几乎是无敌的运气。</p>
<p>　　接下来的几次行动都很顺利，收入颇丰。</p>
<p>　　他们的生活一下子就宽裕了起来。</p>
<p>　　另外她还在两次与其他强盗团伙的火拼中赢得了胜利，成功地干掉了对方的首领，她的团伙一下子增加到了二十多人。</p>
<p>　　因为被她干掉的那两个人都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在本地百姓中恶名昭着的家伙，她无意中竟获得了“银狐女侠”的称号。</p>
<p>　　这称号在江湖上不胫而走，越传越响亮。</p>
<p>　　她自己就不止一次在听到过平民百姓骂那些欺负他们的坏人：“别太猖狂，总有一天银狐女侠会来收拾你的！”</p>
<p>　　谁都不知道“银狐女侠”的真名，但这并不妨碍她被列为朝廷通缉的重犯之一。</p>
<p>　　在民间，她却被描绘成一位国色天香的美女，为人豪侠仗义，武功出神入化，经常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劫富济贫。</p>
<p>　　要说她的美得倾城倾国确实是太夸张了，不过她确实的是整个海南长得最美的强盗头子，因为其他的强盗头子们全他妈都是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臭男人。</p>
<p>　　不过，风头十足的银狐女侠也有她自己的烦恼。</p>
<p>　　她现在有了足够的钱，本来应该去广西梧州投奔她的舅舅们去。</p>
<p>　　可是现在有这么多的弟兄们听命于她，义无反顾地跟着她出生入死，她觉得自己无法抛弃他们。</p>
<p>　　后来她遇见了一个梧州人，打听到她的两个舅舅都因为贫病交加，几年前就相继离开了人世，她的舅妈们也带着孩子们改嫁了。</p>
<p>　　她终于放下了去梧州的心思。</p>
<p>　　她知道自己的银狐女侠的称号完全是以讹传讹造成的，她并没有干过几件值得一提的行侠仗义的事情。</p>
<p>　　她当然不甘心靠打家劫舍过一辈子，这离她小时候当巾帼英雄的梦想太遥远了。</p>
<p>　　她不知道，其实她崇拜的花木兰和穆桂英都不是真有其人，她们的英雄事迹全是老百姓们凭空想象杜撰出来的，跟她这个银狐女侠一样。</p>
<p>　　即使是在戏文里，穆桂英投宋之前是穆柯寨的女寨主，穆柯寨是跟官府对着干的，换言之，她就是一个强盗头子。</p>
<p>　　谁若是真的想要在现实世界中行侠仗义，劫富济贫，那简直是太难了。</p>
<p>　　首先，到底谁家该劫谁家不该劫就说不清楚。</p>
<p>　　雪梅自己就是出身富豪之家，虽然她恨她的父亲，可是将心比心，要是她现在还住在家中，强盗们要来打劫她家，她不跳出来跟那些强盗拼命才怪呢！</p>
<p>　　她也尝试过用她自己的钱接济一下走投无路穷人。</p>
<p>　　可是她马上就发现那办法根本就行不通。</p>
<p>　　这走投无路的穷人倒是很好找，就是数量太多了。</p>
<p>　　即使她能够日夜不停地去偷去抢，也填不了那个无底洞。</p>
<p>　　从前她在家时，每逢灾年她父亲吴元吉都要设置粥棚救济逃难的人们。</p>
<p>　　那粥一般都熬得很稀，稀得几乎可以看得见锅底。</p>
<p>　　她为此对父亲十分鄙视，认为他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的虚伪家伙。</p>
<p>　　现在她总算明白一些其中的难处了。</p>
<p>　　银狐女侠每天都在矛盾的心情中度过。</p>
<p>　　为了维持手下弟兄们的生活，她不得不带着他们出去抢劫。</p>
<p>　　但是她又严格地约束手下，不许他们干那些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比如滥杀无辜，绑票撕票，奸淫妇女，等等。</p>
<p>　　她知道手下的弟兄们肯定会背着她干坏事，她的那些约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p>
<p>　　但是她对此毫无办法。</p>
<p>　　可笑的是，她越是为此自责，甚至痛不欲生，她在江湖上的侠义名声就越响亮。</p>
<p>　　她竟真的成了这一带穷苦百姓心中的一线希望。</p>
<p>　　她心里很清楚，像这样打家劫舍虽然暂时日子过得很潇洒，但却是没有前途的。</p>
<p>　　迟早有一天，她和她的弟兄们会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或者是被同伴出卖，或者是由于轻敌而被诱入重围。</p>
<p>　　到那时他们将不得不正面对抗官府的重兵围剿，最后不是战死，就是被捉住羞辱折磨一番，然后押上刑场承受那千刀万剐之苦。</p>
<p>　　作为一个女强盗，她的下场肯定比她的所有同伙们都更为凄惨。</p>
<p>　　这一点她深信不疑。</p>
<p>　　还有一件让我们的银狐女侠烦恼的事情是男人。她已经满了二十岁了，是个完全成熟的女人了。她很需要男人，可是她的如意郎君在哪里呢？</p>
<p>　　自从上次救了夜猫子以后，那个叫玉麟的英俊姑爷的音容笑貌就印在了她的心里。</p>
<p>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都会想起他，一想起他就会让她浑身骚热。</p>
<p>　　实在忍不住时她就会用手抚摸玩弄自己的身体，以得到些许的满足。</p>
<p>　　她一直保留着那枚从他手上取下来的金戒指。</p>
<p>　　戒指上刻着“梦姑”两个字，她猜想梦姑八成就是他那个漂亮妻子的名字。</p>
<p>　　她专门缝了一个小布袋，把这枚金戒指贴胸口收藏着，时刻不离身。</p>
<p>　　有时她躺在被窝里会拿出那枚戒指来摩擦自己的乳头和阴蒂，把它想象成那个男人的手指头。</p>
<p>　　要是哪一天都有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来搂着她睡觉，那该多好啊。</p>
<p>　　她想男人想得厉害时脑子里竟会冒出一些荒唐透顶的念头来：下次带弟兄们出去打劫时，何不抢一个好男人回来？</p>
<p>　　她知道许多土匪不光是抢钱抢东西，还经常抢女人。</p>
<p>　　凭什么她，大名鼎鼎的银狐女侠，就不能去抢一个男人来自己享用？</p>
<p>　　当然，想归想，她是不可能真的去这么做的。</p>
<p>　　她对自己当时离家出走的举动也隐隐约约地有了一丝后悔。</p>
<p>　　或许自己当初应该听从父亲的摆布，乖乖地嫁给庞知县的儿子当二房？</p>
<p>　　别的男人她不知道，要是庞知县的儿子也长得像玉麟哥哥那么英俊，她说不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给他当二房的。</p>
<p>　　只可惜玉麟哥哥的妻子长得比她还要美，说不定他现在早就把她忘到脑后去了。</p>
<p>　　每当她脑海里出现他们夫妇俩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画面时，她都忍不住会流下辛酸委屈的泪水。</p>
<p>　　此刻她坐在县城门口的茶馆里，正在一边想自己的心事一边等候一个人。那是一个有可能改变她和她的弟兄们的命运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