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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那天晚上，与梁清漓分开后，团队契约的群聊自降临以来第一次地被除了我之外的人开启了。</p>
<p> “喂，周铭，我今天总算进城了，而且已经跟你那群同伙遇上了。那个姓孙还是唐的家伙真的够小心的，逮着我问了好多问题，才勉强让我进了他们的住处。你还在那青莲教的院子里吗？”</p>
<p> 我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好！太好了！他们的情况如何？”</p>
<p> 谭箐在摸进城之后，按照我的指示找到了我们一行人计划中的聚集地，一栋被军部细作保留的小屋子。</p>
<p> 除了我和梁清漓之外的其他人，包括宋钊，都到此会合了，并且在过去的小半个月里一直在打探消息。</p>
<p> 至于到底打探到了什么情报，唐禹仁一点也没泄漏给谭箐这个外人。</p>
<p> “今晚你带我去这间屋子跟其他人会合，没问题吧？”</p>
<p> “放心吧，这个位面好像没啥能破解法术的手段，我一路过来还没被人发现过踪迹。我十分钟后出门，你把位置共享给开了。”</p>
<p> 这段时间我也考虑过要不要趁夜离开，去与唐禹仁等人见面，但是终究没敢冒险。</p>
<p> 房间里两个室友不说，这院子里的护卫也看得相当紧。</p>
<p> 但是现在有谭箐的配合，那偷偷摸摸地来去就容易多了。</p>
<p> 大概凌晨时，罗威和肖山都睡下了，我则躺在床上思考今天审讯严林山时的种种细节。</p>
<p> 这时，我突然听到窗户那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转头一看，黑暗中一张小脸悬浮在空中，正对我呲牙裂嘴。</p>
<p> 若不是还有淡淡的月光稍稍照亮了窗外的景物，猛地看到这么一张脸，我都会以为自己撞鬼了。</p>
<p> 我将信将疑地传音入密道：“谭箐？”</p>
<p> 窗外的那女子翻了个白眼，对我点了点头。</p>
<p> 饶是容貌完全不同，我也从那举止神态看到了熟悉的东西。</p>
<p> 当然，还是超越空间的信物告诉我，眼前这人确实是谭箐。</p>
<p> 我指着不远处两个熟睡中的室友问道：“帮忙处理一下哈。还有帮我整出个还在睡觉的幻象，再设置个警报术，谢谢。”</p>
<p> 女子眯眼看了一下，指着他们悄声说了几句陌生的字节，然后又同样对我的床铺施了个法术，我身旁便出现了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男子躺在床上酣然入睡，又吓了我一跳。</p>
<p> 这个初级幻象无论看几次，只要没做好准备，总会被惊到。</p>
<p> 我翻出窗外，仔细看了看谭箐在此界的他我。</p>
<p> 细眉如两道弯弯的月牙儿，明亮的眼眸有着说不出的慧黠，一身浅灰色的短衫与长裤，长发在脑后修成了两道可爱的垂挂髻，甚是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可人。</p>
<p> 谭箐将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轻声念了几句咒语后，我和她的身形便如同覆盖了一层无形无质的阴影一样，瞬间变得难以察觉。</p>
<p> 我们悄悄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翻过墙，来到寂然无声的街道上。</p>
<p> 我传音道：“路上还算顺利吧？进城时有没有碰到麻烦？”</p>
<p> 谭箐神色微妙地低声说道：“进城倒没啥的，来濮阳的路上反而遇到了些麻烦，不过都被我解决了。之后再告诉你吧，今晚先把正事给干了。”</p>
<p> 我们左拐右拐地避开了巡逻的兵卒，很快便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谭箐带我绕到后门，掐了个手诀将法术解除，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p>
<p> “谁啊？”</p>
<p> “是我，乔三妹。我带人回来了。”</p>
<p> 乔三妹？我玩味地与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的谭箐交换了一个眼神。</p>
<p> 门很快便被打开了，开门的是唐禹仁，或者说是顶着“孙贾”这张脸的唐禹仁。</p>
<p> 他看到我之后，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总算来了，快进来吧。”</p>
<p> 进去之后，发现这一行的同僚都没睡，纷纷围过来问好。</p>
<p> 秦喜直接跑上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喜悦地说道：“好家伙，听宋钊说你和弟妹跟叛军进城后我还很担心，但现在看来，你脸色好的不得了啊！”</p>
<p> 我揽住他笑道：“可不仅是顺利进城，我和清漓有重大发现，往小里说能重重地挫叛军风头，往大里说甚至可以直接夺回濮阳。”</p>
<p> 周围的景伊和孙倩听到这话均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似乎并不是很相信。</p>
<p> 真守这小伙子则是一脸惊讶，反而是三个玄蛟卫互相看了一眼，脸色凝重起来。</p>
<p> 唐禹仁带我坐下后，严肃地说道：“好不容易会合了，我们交接一下情报。弟妹没事吧？”</p>
<p> “没事没事，她待遇可比我还好，一个人住一间房呢。说起来，幸好我们带她一起来了，不然的话还真没法抓到这条线索。”</p>
<p> 于是接下来我详细地将我们俩人的遭遇，连带着这一路仔细观察总结出来的种种叛军消息都给道来。</p>
<p> 唐秦宋三个专业人士不用说，听得十分用心，唐禹仁更是时不时追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p>
<p> 而三个白道弟子也被这些切身体验过才能了解的宁王军内部细节给吸引住，听得连连吃惊。</p>
<p> 而作为重头戏的严林山，与其中的赈灾案秘闻，更是连秦喜和宋钊这两个见多识广的玄蛟卫都为之色变。</p>
<p> 唐禹仁虽然为我探究过其中根底，但搜集的情报全都交给我了，知道的不会比我更多，因此听到真相之后，眉头紧锁，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p>
<p> 而唐禹仁他们这段时间潜伏的成果并不多，最大的收获仅是和监司的戴仁与仓部的李如风搭上线而已。</p>
<p> 不过这两人目前被宁王军的高手盯得很紧，尤其是李如风这个仓部大总管，每天都要配合叛军整合后勤，管理粮草的工作，忙得很。</p>
<p> 良久的沉默思考之后，唐禹仁首先开口了。</p>
<p> 他脸色阴沉地说道：“李如风和戴仁都在叛军大棒加胡萝卜的手段下屈服了，陈沐恩直接生死不知。无论是虚与委蛇还是彻底变节，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但绝对不能信任他们。两人也只是以为这是隐藏在濮阳的军部细作与他们接触，除了传来一些何逸云的琐碎消息，让我们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外，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p>
<p> 何定远确实就是“银狐”何逸云，铁心门的嫡传，在朝廷留有档案的黑道高手。</p>
<p> 此人与李天麟，宗勤大师属同一辈的中生代人物，文韬武略非凡，在黑道式微的燕朝武林不知从何时与宁王军搅合到一起去了。</p>
<p> 只不过这人也是十分神秘，攻伐青州的这几个月来几乎没有显露过武功，大部分时候在负责运筹帷幄，却深受宁王军高层信任。</p>
<p> “可以说，右护法之下，便是何逸云最重要了。同为将军的陶宗敬虽然有一流的武功，但只是冲锋陷阵的武夫而已，右护法和何逸云才是首脑。若是能铲除任意一人，都是天大的收获。”宋钊总结道。</p>
<p> 我皱眉思考着双方搜集的信息。</p>
<p> 这段时间若不是误打误撞地碰见了严林山，有机会穿针引线地达成目标，实在是没什么成果。</p>
<p> 右护法的踪迹依然无处可寻，不知是在城内还是在城外的军营里。</p>
<p> 何逸云倒是似乎就在内城中一座府邸里办公，应该可以靠阮总管这条线找出他的位置。</p>
<p> 不过，我们真的想就这样去筹备斩首行动么？</p>
<p> 是不是还有更多可以去影响战局的方法？</p>
<p> 一阵沉默后，唐禹仁问道：“张沛，你可有什么想法？”</p>
<p> 我咬着指头道：“依我所见，咱们目前最有力的一条计策是利用严林山那边的情报，将计就计。”</p>
<p> “英雄所见略同。”唐禹仁冷峻的面庞缓和了几分，“只要能掌握严林山那些文件里的东西，或者了解叛军会根据这份情报所采取的行动，或许能够将何逸云，甚至右护法，都给引诱出来。”</p>
<p> “以粮草为饵？”</p>
<p> “自然。”</p>
<p> 得到了彼此的肯定后，我和唐禹仁同时点了点头。</p>
<p> 秦喜左看看，右看看，见除了我们俩之外的人都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无奈地插嘴道：“喂喂，拜托，你们两个三言两语就好象定夺了计划，麻烦给我们这些脑袋没那么多阴谋诡计的人解释一下。”</p>
<p> 我将今晚已大略整理出思路的谋划解释道：“其实很简单。叛军有机会策反严觅的话，必会用这份可以令严家万劫不覆的情报威胁严觅。我们既然知道了这层打算，那便可以将计就计，想办法寻出叛军与严觅的联络细节，然后以此掌控叛军的行踪。比如，通过严觅的嘴抛出假情报，让他们分兵行动，或者被引入陷阱，然后我们可以趁机埋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p>
<p> 唐禹仁坐直身道：“这只是最基础的。若是军部的那群乌龟有胆的话，只要拨军出征，只要叛军确信他们有『内应』，只要制造出他们不得不咬的诱饵，甚至可以一举将他们一网打尽。”</p>
<p>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是想玩一波大的，将他们引出来？”</p>
<p> 他肃穆地点了点头：“你我均知，严觅这枚棋子用掉了之后就没了，而我们恐怕也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契机了，必须在尘埃落定之前将他的价值完全发挥出来！”</p>
<p> 孙倩有些昏头转向地说道：“等等，你们越说越玄乎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计策能有这么大的效果啊？”</p>
<p> 我笑道：“若我没猜错的话，禹仁的意思有两层。严格来说，这是一半的阴谋，一半的阳谋。阴谋的那一半自然是利用严家这条线暗中摸清叛军行程，甚至可以通过严觅提供的情报来影响他们的应对。但阳谋的那一半，则是在于说动青州军部发兵攻打濮阳，然后再将叛军诱进陷阱。不过后者虽然很有可能功成于一役，但也有极大的不确定因素和风险，要看军部有没有这个魄力了。”</p>
<p> “叛军和青州军部其实都明白，无论如何双方都会有一战的。在这个前提之下，怎么打，怎么防，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是最重要的考虑。”我继续说道，“叛军的优势在于他们的高手量，凭此无论是刺杀还是正面突袭都是最锋利的尖刀。但劣势是人马和资源比起朝廷来说，严重不足，哪怕是攻下了濮阳有险可据，依旧如此。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靠人力堆过去是兵家正道。若是我们硬着头皮步步为营地跟他们打消耗战，他们就算不输，也很难赢。”</p>
<p> “而叛军明显是有需要尽快扩大势力的需求和压力的，不这么做，不裹挟更多的人来填充到青莲力士的大军里，他们无法对抗大燕的国力。所以他们必须靠着武力和奇兵来寻找破局的方式。这时如果出现一个能够一举打破青州军部布置的机会，哪怕危机重重，哪怕有可能是陷阱，只要右护法和何逸云不是蠢猪，是必然会抓住的。”</p>
<p> 秦喜和宋钊似乎开始理解了，神色均是振奋了起来。</p>
<p> 唐禹仁见其余几人还是半懂不懂的样子，说道：“兵家行事，要看风险和筹码，有时候哪怕知道那可能是陷阱，也得踏进去。不这样做赢不了。我们要做的便是创造出完美的诱饵，与一个让右护法和何逸云哪怕心有怀疑，也不得不吃下去的陷阱。这个诱饵看来便是青州军部的粮草运输了，而陷阱便是濮阳的攻防战。对叛军来说，只要能趁着大军在外时找机会断掉我们的后勤，那这场仗便赢了一半，没必要跟我们硬碰硬，打守城战。但反过来，若能掌握他们会何时出击，与攻打后勤的人数，那便能以逸待劳地埋伏他们，将来敌歼灭。”</p>
<p> 这下三个大派弟子与谭箐都明白了。孙倩有些钦佩地说道：“你们可真是深谋远虑，我乍看之下都想不出有什么漏洞来。”</p>
<p> 唐禹仁重新坐下去，表情恢复平淡地说道：“还是有几个必须处理的问题，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其一是该如何解析严林山那些文件，其二是如何说动军部出兵。没有前者，我们必须依赖严觅的合作，而他是真的有可能叛变的。而没有后者，呵呵，那么哪怕有这么一个天赐良机，也很可能只能捞到些小鱼小虾而已。”</p>
<p> 我说道：“其实，不知道具体的也不妨大碍。甚至，严觅真的叛变了，也没关系。倒不如说，这样才更有说服力，不是么？”</p>
<p> 听了这话，秦喜一副扯到蛋的样子，唐禹仁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放心吧，这人已经完了，不必再补上这么几刀。”</p>
<p> 小心思被两位朋友看破，我也不尴尬，只是继续说道：“嘿嘿，不可否认我有点私心，但我也是认真地这么提议的。只是个建议啊，什么样的谎言最能骗人？那肯定是连说谎的人自己也相信的谎言才显得最可信。咱们就装作一切不知，看看严觅会怎么反应，然后再给他提供点有差错的指令，去蒙骗叛军。这样，叛军以为自己掌握了军部的计划，严觅以为自己提供了真实的情报，只有田将军和我们几个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们设下的圈套而已。”</p>
<p> 唐禹仁不由得垂头沉思：“我原本的设想是将严觅囚禁起来逼供，然后再借此去欺骗叛军的来人，这样的话所有我们传递的信息都被仔细推敲过，把握最高。但是你这么做确实是最能令他们信服的方法。”</p>
<p> 我分析道：“我的想法是，再高明的骗局和精心布置的话术也不如说谎的人本身确信无疑，言之凿凿的东西。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叛军会不会要求先验验货，看看严觅是否确实提供了正确的信息。比如他想要下个月的粮草运输信息，以此来破坏我们的一次后勤运输。消息传递出去后，我们要是想放长线的话，肯定要让他们得手的，这是一种可能需要考虑到的牺牲。”</p>
<p> 我坦然地说道：“反正这条线就在这里，该怎么用还是得看军部的考虑。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觉得这枚棋子所产生的价值足以让整个军部的行动为之产生变化。”</p>
<p> “我会亲自带这份情报回汴梁面见将军和军部参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群废物再次浪费我们的努力的。”唐禹仁说这话时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几分阴鸷之意。</p>
<p> 周围的几个同僚听到他这毫不掩饰轻蔑的狠话均是有些不自在地错开了视线。</p>
<p> 定下计划之后，我们再次将话题拐回右护法身上来。</p>
<p> 秦喜有些可惜地说道：“哪怕是以你打入花间派的身份，也一点都打听不到右护法和他那双修对象的消息啊？”</p>
<p> 我双手枕着后脑勺道：“没办法，哪怕我这几天做了件大事，也层次太低了。阮总管堂堂二流高手，又抓住了这么一条可能会影响到整个青州战局的大鱼，也只是有机会向何逸云禀报而已。我很是疑惑，右护法到底为何如此低调，如今濮阳百废待兴，若不是何逸云文武双全，叛军又收编了大把降官，绝无可能在近期整理好濮阳的内政，继续征战。”</p>
<p> “说起来，花间派似乎冒出了好多个像阮总管这样新晋的二流高手，你看看有没有听说过这些人。”</p>
<p> 唐禹仁听了我的分析后，沉吟道：“这些应该是近年花间派加入青莲教后新发展的弟子辈。右护法此人虽然甚是神秘，但向来极为高傲，并且从未听过他有喜好女色的习性。因此与他双修的大有可能是在此间功力最深厚的花间派长老，而不是这些新晋的年轻女子。若是有办法刺探城内到底有哪几位辈份高的花间派人物，或许能有所得。”</p>
<p> 这时一直在聆听我们的对话的景伊开口道：“其实还有一件值得思考的事，那便是韩师弟所说的，通过考核期的青莲力士均会被植入真气种子这件事。唯有掌握了莲开百籽的人才能这么做，因此叛军为了扩大青莲力士的规模，必定有一个集中栽种的地方，或者说一个栽种的人。”</p>
<p> 我点头道：“确实如此，右护法作为青莲教的大护法，肯定是掌握了莲开百籽的其中一人。问题是，何逸云这样为他攻城拔寨的臂膀，也会有资格学习这门秘术吗？我们的目的不仅是重夺濮阳，更是要除掉这些掌握了能够扩大宁王军的恐怖战力的重要人物。”</p>
<p> “那好，这些都是我们接下来可以继续搜集的信息。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看看是否有办法从严林山那里获得更多的情报，尤其是那份加密的文书。”唐禹仁如此总结道，“张弟，这件事便拜托你和弟妹了。”</p>
<p> 我正欲应下时，从进来后便坐在旁边听着我们讨论，却始终没有说话的谭箐插嘴道：“这件事我可以帮帮忙。”</p>
<p> “哦？”</p>
<p> 众人都转头看向了“乔三妹”。</p>
<p> 她毫不怯场地笑道：“韩良是知道我的能耐的，今晚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他来这里，便是多亏了我啊。窃取情报自然也不在话下。”</p>
<p>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p>
<p> 这个伙伴可是降维打击的大杀器啊！</p>
<p> 虽然法术在这个位面的正面杀伤效果削弱了不少，无法像在超越空间那样只要隔着够远便能战术轰炸，但是各种辅助性的法术今晚已初露锋芒。</p>
<p> 我脑筋急转了一阵后，露出了与谭箐同款的自信笑容：“诸位，三妹说得不错，这件事就交给她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