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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正如朱高煦感悟的心得一样,在明朝当皇帝,如果想偷懒实在是太简单了。</p>
<p>  他一直知道,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和批阅。但是他召见了齐泰之后,才知道出题可以叫大臣写几道策问,然后皇帝只需选一份题目就行。</p>
<p>  至于怎么点状元榜眼探花,更是容易。</p>
<p>  这件事没有确定的标准,皇帝可以非常随意,没有人会闹事的。</p>
<p>  毕竟参加殿试的人不会落榜,殿试之后都是进士,已然皆大欢喜。</p>
<p>  皇帝可以看谁的字写得好、或者看谁长相好来判断,毫无问题。</p>
<p>  像建文年间那个王艮,本来是状元,却因为长得不太方正、便没当上;还有洪武年间的黄子澄,因为太祖问他名字,他说话不流利,也没做上状元。</p>
<p>  朱高煦想起以前听到的故事,心说难怪明朝皇帝有各种奇葩;有玩蟋蟀的,有开妓院的,有不识字的木匠,还有几十年不上朝的、而且不止一个。</p>
<p>  之所以他们可以那样干,或许是因为皇帝不用做甚么事,朝廷照常能运转。</p>
<p>  他还记得课本上的论述,明清是封建专制发展的顶峰。这种说法应该也是对的,但是明朝大部分时期、可能不是皇帝集权,而是中央集权。</p>
<p>  有的皇帝主观意愿,是想让大臣们把活都干完、但是不能分走利益和权力;这就跟让马儿会跑、但不吃草是一样的道理。</p>
<p>  结果只会造成官僚集团掌握大部分权力、拿走大部分好处。</p>
<p>  于是从永乐朝开始,皇室便已开始转变策略,逐渐放弃不切实际的幻象,转而寻求“势力制衡”;其中发生过两次突然的失衡,一次是土木堡,一次是阉党的覆灭。</p>
<p>  这些都是朱高煦自己对朝政的理解。但是如今的格局开始重塑,恐怕已变得与历史迥异……</p>
<p>  朱高煦在干清宫东暖阁坐了一上午,仍未批阅完奏章。</p>
<p>  他在心里很佩服皇太祖,七旬之际仍独裁所有奏章。</p>
<p>  大概创业的人,才真正懂得江山来之不易。</p>
<p>  吃过午饭,他便叫宦官把剩下的奏章、直接送武英殿的内阁,让内阁和典宝处处理。</p>
<p>  他自己则到柔仪殿看书去了,妙锦写的《起居记》还没看完。</p>
<p>  那两个衙门,起初因为北征而临时设立,所以没有遇到甚么劝阻。</p>
<p>  但朱高煦回京后,仍未解散;只是取消了紧急事务的“权宜决策”之权,毕竟朱高煦回宫之后,紧急事情可以让他亲自裁决。</p>
<p>  他已预感到,反对的声音正在酝酿。</p>
<p>  “典宝处”这个驳斥决策的机构里,有几个勋贵武将、还有个太监;让这些人参与决策过程,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p>
<p>  朱高煦暂且没有理会,他在柔仪殿呆到了旁晚。</p>
<p>  太监曹福告诉他,今天侍寝的人轮到德嫔段雪恨了。</p>
<p>  于是朱高煦便命令曹福,召德嫔到干清宫侍寝。</p>
<p>  大明皇帝就是这样,从衣食住行到朝政大事、甚至女人,都可以不操心,全有人妥善安排。</p>
<p>  但他这时才渐渐意识到,曹福本来是尚膳监太监,怎么管起这种事来了?</p>
<p>  明初并没有专门设立翻牌子的内官衙门,而这个曹福在不知不觉中,便把一个权力真空给占了;而且朱高煦很长时间,毫无感觉,竟觉得很顺心舒坦。</p>
<p>  或许在皇城里的人们,见多识广、经常明争暗斗,怕都不是省油的灯。</p>
<p>  段雪恨到来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但时间还比较早。</p>
<p>  她穿着绸缎衣裙,有深红色的霞披飘带。</p>
<p>  段雪恨跟着他北征时,不可能穿这样的衣裳;朱高煦此时看见她的样子,有点不太习惯;</p>
<p>  她的脸上也有修饰,不过朱高煦仔细看时,发现她只涂了嘴唇上的胭脂、画了眉毛,别的地方没有上脂粉。</p>
<p>  她的皮肤气色不如别的妃嫔好,不过天然很白,在晚上倒也看不清肌肤上的瑕疵。</p>
<p>  只有当她靠近灯光时,朱高煦才看到了她发际处浅浅的汗绒。</p>
<p>  段雪恨准备了枸杞米酒汤。朱高煦自觉身体没啥问题,但好意难却,便没说甚么。</p>
<p>  这时段雪恨忽然问道:“圣上言,星月很大。可它们为何没掉下来?”</p>
<p>  朱高煦有点意外,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些言论、会在她们心里发芽。</p>
<p>  他现在本来只想着春宵快活的事,不愿意多说别的;不过正好今天上午,才想起了很多这方面的东西,他便有了点兴致。</p>
<p>  “你们下去罢。”朱高煦转头道。</p>
<p>  一众女官和宫女听罢,纷纷屈膝道:“是。”</p>
<p>  朱高煦并不愿意在大臣们、或者不相干的人面前,轻易说这些东西,主要怕被人当作脑子不正常的失心疯;不过亲近的妃嫔,他倒是没多少戒心……便如同后世若有人声称,微观世界与物质都是不存在的、只是意识的幻觉,大多数人也无法接受这种唯心主义的言论。</p>
<p>  他把腰带上的“天作之合”翡翠玉佩取了下来,又找了一根绳子拴住,然后在空中甩起了圆圈。</p>
<p>  段雪恨一脸困惑地看着他。</p>
<p>  朱高煦甩了一会儿,便收起了玉佩,说道:“玉佩为啥没飞出去?”</p>
<p>  段雪恨道:“有绳子拽着。”</p>
<p>  朱高煦又问:“绳子拽它,它怎么没朝手心里跑?”</p>
<p>  段雪恨:“……”</p>
<p>  朱高煦便道:“因为绕圈转动,需要一种向中间的拽力;不然咱们把绳子剪断,玉佩必定飞了。德嫔见过磁石吗?”</p>
<p>  段雪恨点了点头。</p>
<p>  朱高煦道:“磁石与铁之间,并没有那根绳子,但有那股拽力,叫磁力;而万物之间皆有一种力,叫引力,也看不见‘绳子’。</p>
<p>  玉佩转动靠的是绳子的拽力,星辰绕圈靠的就是那种引力。</p>
<p>  寻常的两样东西,好像没有引力,只因东西不够重,引力也很小。但咱们的大地够重,所以东西才会总往地上掉,不会往天上飞。”</p>
<p>  段雪恨沉吟道:“好生奇怪……”</p>
<p>  朱高煦笑道:“大地其实是个圆球,因为太大了,站在上边的人才觉得好像是平的。但若到大海里去看,你能看到海平线是圆弧形。”</p>
<p>  段雪恨愕然道:“那下面的人怎么不掉下去?”</p>
<p>  朱高煦道:“所有人都是被往中间拽的,下面的人,以为下方才是天空。”</p>
<p>  段雪恨:“……”</p>
<p>  朱高煦道:“最好的证实办法,是开船往一个方向走,最后会回到出发的原处。”</p>
<p>  段雪恨愣在那里,许久没有吭声。</p>
<p>  朱高煦看了她一眼,并不是很在意,径直拿出《起居记》继续看了起来。</p>
<p>  他不觉得段雪恨听到这些话、会有甚么问题。</p>
<p>  人想不通的东西多了,通常会算了,因为不影响眼前的日子;只有那些非常执着的人,性格偏执总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才会一直去想。</p>
<p>  过了一阵,段雪恨果然不想了,上前来舀她准备的汤,递给朱高煦喝。</p>
<p>  朱高煦接过陶瓷白碗,看了她一眼,道了一声谢。</p>
<p>  段雪恨小声道:“圣上……可以叫我做一些过分的事,别人不愿意的,只要圣上想要,都可以。”</p>
<p>  “甚么事?”朱高煦随口问道。</p>
<p>  段雪恨的脸红了。</p>
<p>  朱高煦沉吟片刻,好言道:“雪恨还没放下以前的事吗?你没有罪孽,那些事真的不怪你。连段杨氏临死前也说了,一切并非你的错。”</p>
<p>  段雪恨摇了摇头。</p>
<p>  她沉默了一会儿,喃喃说道:“在云南时,圣上百般善待庇护,不惜得罪沐府,后来我无处可去,圣上亲自到昆明城街上找我。有人说,圣上是为了拉拢利用我……”</p>
<p>  朱高煦问道:“谁说的?”</p>
<p>  段雪恨不答,继续说道:“但是我明白后,反而感觉更舒坦、更心安理得了。</p>
<p>  因为圣上对我真的很好,我还记得那个飘着冷雨的夜晚,好似成了世上多余的人,不知将来的路、不知何去何从,回顾往事,更是毫无意思。直到圣上的马车出现在潮湿漆黑的路上。我至今记得那灯光很暖和,车里的羔皮地毯很软,干净洁白。”</p>
<p>  段雪恨实在很少说这么多话,她经常沉默寡言,朱高煦只能从她的神态、行为、反应去揣度她的想法。</p>
<p>  所以今夜她愿意倾述,朱高煦表现得非常有耐心,很认真地听着,并未有丝毫的取笑之意。</p>
<p>  她的声音很小,“于是你想利用我也好,凌辱我也罢,我并不厌恶,反而更好受了……”</p>
<p>  朱高煦心道:好像有些事是她自己要求的,怪不得朕。</p>
<p>  段雪恨想了一下,沉吟道:“起初我是觉得有罪孽,圣上发狂时让我觉得受到了惩罚、能宽恕自己。后来我确实放下沐家的事了,可还是想圣上对我更过分残忍。或许圣上应该那样做,我才觉得自己有点用,回报了你的心意,少了亏欠?我也说不清楚。”</p>
<p>  朱高煦问道:“朕要去找绳索吗?”</p>
<p>  段雪恨摇头,低声道:“圣上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寻常不好意思让别人做的。”</p>
<p>  想做的事?朱高煦寻思了一会儿,竟然渐渐觉得刺激起来。段雪恨已经跟了他好些年了,没想到他此时还能有心口“扑通”直跳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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